於是宮女們看見皇帝突然間就消停了，眼角迅速的流出晶瑩，她們慌忙找帕子擦拭，卻無論如何也擦不幹。皇帝睜著眼睛，不顧乾澀和疼痛，硬是看著門窗掩著的夕陽，心裡一下一下的敲，皇后莫不是真不好了？
「皇后呢？咳咳。」皇帝掙扎著要起身，宮女們一時間愣住了，這到底是扶還是不扶？皇帝居然自己按著扶手坐起來，又是一陣咳嗽，聽得人心驚，「朕彷彿記得之前皇后還來看過朕，如今人呢？快去把皇后找來。」
「這——皇後娘娘身子不適，思親心切，太子殿下送回丞相府修養了。」宮女們好容易理順了說辭，這幾日聽的最多的威脅莫過於此，然而終於到了用的時候，還是怕說的不叫人信服，到時候被太子責罰。
皇帝聽了要起身穿衣的動作一滯，著急也變成了失落，回娘家的確是一般宮妃不允許的，可她是皇后，是唯一的，自己最喜歡的皇后，這些年為她破的例不少了，不差這一樁。
宮女面面相覷，心都懸著，直到皇帝嘆一聲，放下了要自己穿上的羅襪，「那皇后可說了何時回宮？」她或許是怪自己，皇帝感覺心裡什麼地方皺縮成小小的一團，有些疼又有些澀。
都這麼多年了，太子也已經能獨當一面了，他以為皇后回心轉意了，現在看來彷彿不是，因為病痛留下的後遺症還是在，皇帝每說幾句就忍不住咳嗽，大約是喉嚨傷了，也可能是肺腑，然而他看起來不在意的樣子，只是哼哧哼哧的又緩緩躺下，這回宮女們記得扶著讓小心點了。
隔壁偏殿，丞相還是謹小慎微，問太子喪儀如何，「皇後娘娘生前可有囑咐過什麼？」其實這些都是按照皇家的祖制安排的，丞相也不知太子問這個做什麼，然而君臣之分叫他很快的開始思索，末了還是搖搖頭。
太子瞭然，點頭，暫時不語。想必她自己都沒料到會這麼快，生前如何尊貴的人，在生死面前不過是一葉被執念怨恨推下懸崖的浮萍。丞相看太子似乎是仔細想了，這會兒抬起頭，「那就按祖制，將皇後娘娘葬在帝陵，待陛下百年合葬。」
這也合乎規矩，丞相頷首，他知道妹妹大約是不喜歡這地方，然而那句危險的話卻是連開口的資格都沒有，一切在很多年前就註定了，現在後悔也是妄念。
太子喝了口茶，看著丞相，「大人想必還有其他事情要與本宮商量。」不過是一個喪禮，不至於叫丞相親自來，還同意避開皇帝，大約是又更重要的事情。
丞相讚賞的點頭，看太子頗有幾分欣慰，「皇後娘娘的貼身宮女小蝶不見蹤影了，殿下萬萬不能叫她落入敵手。」既然是貼身宮女，必然知道許多，出逃也是因為不想殉葬，然而能有什麼威脅呢？
太子不以為然，丞相的神色卻馬上嚴肅起來，「殿下，此時非同小可，皇後娘娘生前之事這小蝶是知道的，若是叫她出去亂說，豈不是污了皇家清名？也不利殿下自己。」這還沒完，丞相猶覺得太子沒認識到此事的重要，竟然站起身拜了一拜。
躬身的姿勢及其標準，「還望殿下引以為重，老臣告退。」他知道自己是外臣，不能在宮裡留太久，眼下也快黃昏，宮門要下鑰了，他也不能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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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敷衍一聲「知道了，多謝丞相相助。」便由著他離開了。
這幾日的消息他不是不知道，無非是說什麼冤魂，可到底也無法引到自己身上，太子對外的行蹤是一直在御書房照顧身子不好的皇帝，其他的事不可能沾上半點，就是端王他想潑這盆髒水也是無可奈何。
至於其他的人，若是端王想打什麼主意，太子是不管的，自己這一派已經足夠謹小慎微，可也絕對有觸底反彈的那一日，他和端王鬥了這麼些年也知道凡事不到最後不會做絕，算是奇怪的默契。
現在便安心在宮裡等著風波過去，也安排妥當皇后的葬禮為好，只是如何避開皇帝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皇帝必然不知道，太子必然不能叫他知道，可皇后的葬禮無論如何也要給個名頭，是暴斃還是賜死，是從簡還是按照規制。
太多要操心的了，太子就是有丞相和禮部的老頭子幫忙也無法短時間解決此事，更不要說還要掩人耳目，雖說這人只有一個，可太子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如何想一個絕好的名頭把所有人都安撫好，想必太子也意識到了這是他登位的第一個難題，皇帝已經不再適合早朝了，他的精神把不再能支撐這麼久，所以太子必須扛起來。
然而他此時又十分煩躁，方才只顧著和出現拉扯小梅那個宮女的事情了，現在根本——對了！宮女，若是把這事交給這宮女不是迎刃而解？太子這靈機一動來的太是時候了，他抑制不住心裡的狂喜，感覺心裡的鬱結一瞬間都化解了。
這宮女暫且生死不知，然而殺害皇后卻無法逃脫死罪，這風聲放出去無論是誰也不敢保下一個弒君的人犯，就是端王也得掂量一下，且不說自己這一下直接把他的歪念想給原封不動還回去了，若是叫百姓臣子知道端王私藏了這麼個大逆不道的賊子，他想洗乾淨都不能了。
「好計，實在是好計。」太子此刻還是在御書房，這地方算是被他駐紮下了，眼下裡面還有皇帝，聽著外面太子驚喜的感慨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著他有些意氣風發的背影，五味雜陳。
「來人。」這幾日除了在裡面伺候皇帝的一批宮女是固定的，其他的就只有太子的侍從，這是他的心腹，自然沒有問題，外面守門的公公也是自己人，外臣雖然沒說什麼，卻也知道這是變相的軟禁了皇帝，但這位子早晚都是太子的，他們也生不出什麼怨言。
人來了，看見太子異乎尋常的高興還有些莫名奇妙，聽了吩咐出去才知道什麼叫神清氣爽，這所有的難題和威脅，這一瞬間就土崩瓦解，就是端王能說出個天花亂墜出來也敵不過丞相府的作證，對了，太子突然想起來，這事還得只知會丞相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