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心想往年都是大辦的，今年也不知如何，端王看著窗外漸漸起來的明月，打開夾著蘭葉的一頁，繼續看著。
京城的治安還算不錯，因為有個宵禁，無論如何也算是叫人安心，可正因如此，這夜間的大街上有人不要命的奔逃就顯得格外詭異，月光尚且叫人看得清楚前面的路，女子腳步雜亂撩起地上塵埃，身影卻歪斜惶惑。
身後沒有追兵，這女子臉上涕泗橫流，手已經顫抖的握不成拳，只是虛虛的拿著一個釵，不知道往哪裡走。其實她左右都許多巷子，無論如何也可以藏身躲過夜間巡邏的禁衛軍，可她偏不，硬是一人光腳在大道上狂奔，不免留下一串血色的腳印，看了可怖。
只是這樣還不夠，她頻頻回頭，每每都沒看見什麼，卻因此更加害怕。她的身子骨弱，這麼些年也算是跟著大人物養尊處優了，這時候是沒有多少力氣的，可即便快要脫力了，她還是不敢停下腳步，月光下她的臉慘白，血色腳印也漸漸密集起來，顏色更重。
萬籟俱寂，女子終於還是精疲力盡了，看著自己蹲下來的影，乾脆閉上眼拿手中的簪子狠狠一刺，卻被人緊緊捏住了手腕，那人憑空出現似的，力氣大的像是要把她手腕捏碎，然而她輕輕一聲痛呼也消失在這人的手裡，她口鼻被人捂住，不到片刻就神智全失。
清晨，早早起來去早市的百姓看著這街上頗有幾分亂的塵土，顯出幾分訝異，什麼時候京城的大街如此不幹凈了，然而這不算是大事，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這一點小小的不同除了一時奇怪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
只是在茶樓這樣的是非之地，還是不少人聚集一起開始說些有的沒的，今日的似乎有些可怖。
「你還不知道啊，那冤魂都留下腳印了。我今兒個早起就看見了，門口好長一條，也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
「真是如此？我昨夜如何沒聽到什麼？」「那是你睡得熟了，死豬似的，還能聽見什麼，你婆娘叫你你都不應的。」這邊有人笑起來，可這事到底還是叫人害怕的，而且沒，馬上就有人發現不對，「若是冤魂，如何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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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約是個讀了些書的，話一出來就暗藏機鋒，直指要害，叫一開始挑起話頭那人不知如何回答，可這話也是實話，他的確看見了那血腳印，「你們別不信啊，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畫出來，小小的，是個女人的腳。」
往常說起這樣的話只有促狹的笑，現在卻全然沒了這份閑心，那人在桌子上拿茶水歪歪扭扭畫了個形狀，卻也說不上是腳印，不過這麼一咋呼倒是引來了不少人圍觀，大夥都湊過來，看見這也不是什麼，也就興味索然的走了。
不過這茶樓里還在說這事，一直到午後人們漸漸倦了要去午睡才慢慢消停下討論的熱情，對這事也就成了個民間故事。端王府，「做都不錯，可本宮要的不是小兒不夜哭，而是這事徹底鬧大，明白嗎？」
他身前站著那日茶樓里說道這事的，一個都不少。血腳印這事可止小兒夜哭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但大傢伙終究沒當回事，端王說完也知道這次是自己心急了，不該那麼快著人清理了那些痕迹，該叫大傢伙看清楚的。
「好了，都下去吧。」端王揉揉太陽穴，暫時將人趕出去。
宮裡這幾日，流言漸漸隱入背後，更重要的是皇帝的身子快好起來了，早朝也不用空置了。其實這些時候的早朝都是太子代理，然而這朝堂中也不是全然信他的，不少人還是會頂著殺頭的罪頂撞太子，公然反對太子的提議。
這本來也屬正常，可太子卻因為這事心情壞了好幾日，這天還是如往常一樣坐在御書房皇帝身邊，看著皇帝伸手卻只是坐遠了些。
「陛下身子不好，近日還是在宮中修養為宜，其餘的事情自然有趁和諸位大臣分擔。」太子看都不看皇帝，只是和曲笙一般坐在附近，手上捧本書，時不時有宮女來倒茶，聲譽皆是默然。
皇帝的身子好多了，其實這幾日一動不動的修養，加上如山如海的珍貴補品，哪裡還有虛弱的道理。可皇帝就是沒出聲，大部分閉著眼睛養精蓄銳一樣，偶爾睜開眼看看太子，這時候便會皺眉。
太子這天知道了曲笙和雲帆都落在端王手裡，他看見線報的時候只是淺淺一笑，沒有太多意外的神色，自己專心宮內疏於宮外必然如此，只是就算拿到了人，皇帝還好好的，就沒有他什麼發揮的餘地。
皇帝咳嗽兩聲，打斷了太子的思路，他的目光不再投向虛空，而是繼續專註書本，這是一本《孫子兵法》，這幾日太子日日研讀，還沒有疲倦的樣子。
皇帝似乎終於忍不住了，一開口便是勸導之言，只不過嗓音沙啞，叫人聽了忍不住端杯茶水給他潤潤。
「太子，太子。」皇帝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因為說這幾個字而喘起氣來，太子還是不看他，書頁又翻過一次。皇帝也不知要說什麼，這會兒只是面露焦急的看著太子的側臉。
門外報丞相求見，太子才看了一眼皇帝，合上書起身，「請丞相至偏殿稍候。」必然是為了皇后的哀儀，然而這事也正是方才太子怕皇帝問的，就算皇后心不在這皇城裡，總歸是一國皇后，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無可挑剔。
然而皇帝不知從太子那一眼裡看出什麼了，雙手劇烈的捶著身下的床榻，目眥欲裂，咳嗽也更劇烈，身邊服侍的宮女在太子沒離開前還是戰戰兢兢不敢多言的，此刻歇了口氣似的開始服侍皇帝。
其實無非是撫順皇帝那一口氣，然而今時不同往日，這口氣不是堵在通氣的管子里，是堵在心裡。皇帝看著門口被太子關上，心裡愈發的著急，那一眼很是深意，皇帝感覺似乎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這幾日若是有什麼事情太子是不會避諱自己的，今日又是丞相又是偏殿，他本能的想起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