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澤!」
尹母原本還在剋制的情緒在看到來人的這一刻,徹底瓦解,她激動地想要站起身迎上去,但尹向澤身後的兩位看守者上前攔住了婦人。
親屬與死刑犯見面,不能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尹清歡起身走上前,摟住尹母的肩膀,帶著她坐回了原位。
她們與罪犯之間,隔著一張桌子,等看守人都離開房間,尹母看著坐在正對面的兒子,低聲抽泣著。
原本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在看到他的這一刻,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口,除了哭泣,沒有其他方式能表示一位做母親即將要失去兒子的沉痛心情。
尹母的哭聲,對於尹清歡而言,已然免疫。
倒是對面穿著死刑犯囚衣的男人,看到自己的母親這般心痛,竟能面色不改,神色淡漠依舊。
呵,還真是無情無義,更不孝。
尹向澤的目光睨了眼哭泣的婦人,薄唇輕抿,瞳孔披上了一層深邃如潭。不過片刻,他又將視線轉到尹清歡身上,無聲淡笑。
「來送我最後一程?」
男人嗓音里透著的沙啞,彷彿乾涸的沙漠,尹母聽了更是難受。
而尹清歡暗了暗眸光,不予回應。
她根本沒打算跟這個男人多說半句話,輕輕拍了拍尹母的後背寬慰了兩句。
不過她說得再多,都抵不過尹向澤的一句——
「媽,你出去吧,最後一面我不想再看到你哭。」
最終,這位母親還是不願讓兒子看到自己脆弱哭泣的一面,掩面離開了房間。
尹清歡也料到會是這樣,欲想起身跟出去離開時,男人倏然啟音出聲:「我有話要跟你說。」
「該說的,上次都說完了。」
她冷冰冰的語氣不帶絲毫溫度,這種地方,她此生都不想再來。
「不想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發現你是喬語諾的么。」
她動作止住,盈眸微抬,眸底劃過一抹冷然。
尹清歡坐回原位,目光直直與男人對視。
見她坐下,願意好好聽他說話了,尹向澤唇畔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
然,除去沉默,只剩死寂。
他沒有再開口說話,而她亦耐著xin子沉著臉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尹清歡也失了最後的耐心,側首避開他的目光,「看夠了嗎。」
尹向澤唇角的笑弧越發深了幾分,看不夠,如果可以,真想時間就此靜止。
可他的一生,就快到盡頭了。
「怎麼看,都看不夠。」
這話在她聽來,可一點也不動聽。如果留在這裡,是聽他說這些廢話的,那她就當可憐可憐這個面臨死刑的男人,反正三天後,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再有尹向澤。
「到底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喬語諾的?」
從男人的眼中,她看得出,他知道她身份,已經是很久的事了。
其實仔細想想,尹向澤從一開始讓她去接近戚言商,到後來不許她再與戚言商有絲毫的關係……這個轉變,只怕不是沒有緣由的。
「喬家認領屍體那天,你淋了雨,回來後生了場病。那晚你一直在喊疼,也一直在叫戚言商的名字。」尹向澤的話吐字很慢,似乎想讓眼前的女人的回想起那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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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棕黑色的瞳孔凝視著尹清歡,驀地輕笑出聲,那聲音在女人聽來,刺耳至極。
「戚言商,救我……」
尹向澤的嗓音極輕極柔,刻意在模仿她那晚的聲音,若是此刻有旁人在,只怕也會忍不住打寒顫。
女人面色不改,但垂在桌下的手交纏在一起,十指緊捏。
原來,他那個時候就知道她是喬語諾了。
戚言商,救我……
這話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尹向澤更清楚了。
喬語諾死的那晚,那種窒息包圍住她時,她最後的話是:戚言商,救我……
「你既然早就知道我是喬語諾,那就應該明白我想做什麼。」
知道危險在身邊,尹向澤卻還是無所顧忌,更甚至……等著警察去抓他,這又是為什麼?
尹向澤唇畔的笑意深了幾分,看著她眼中的猜忌,他薄唇微掀,「我只知道,你還活著,真好。」
你還活著,真好。
尹清歡盈眸微顫,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本緊捏的手驀地鬆開,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分不清他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了。
殺她的人是他,希望她活著的人,也是他。
也許,她今天就不該來這裡的。
這一次,她起身離開,那人並沒有再挽留。只是在看守者將門打開時,尹向澤望著那抹纖細的身影,薄唇輕啟:「你還記得我們第一見面是在哪裡嗎。」
尹清歡止步卻沒有回頭,兀自沉了沉眸,與尹向澤的第一次見面……
「你忘了?」
不知為何,當他說出這三個字時,她總覺得別有其意。
女人側首,緩緩吐字:「晚宴上,不是么。」
喬語諾從國外學成歸來,喬父為她舉辦了晚宴,宴請了封城所有有名的人士,一一介紹她認識。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尹向澤。
可顯然,她的回答,沒有得到男人的回應。
直到她離去,世界只剩下靜音,尹向澤倏然勾了勾唇角。
忘了,也好。
那份記憶,終究只屬於他一人。
……
當天,尹家母女兩回到家裡后,尹母就卧床不起了。
尹向澤……也就這兩天的事了。
楚淮晚上特意過來了一趟,無意提到了身後事,雖然這個時候說這些不太好,但畢竟這種事也要提前籌備好。
「葬禮就不用了,沒人會來的。」
十惡不赦的死刑犯葬禮,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聽到她這話,楚淮點點頭,想著一切從簡,低調處理。
這時,管家下樓來,試探xin的問了一句:「小姐,那先生之前住的房間還有書房……」
「書房……重新收拾一下,將他的東西放到房間里,房門鎖上,以後別再進了。」
就把這個家裡,所有屬於尹向澤的記憶,都封存進一個屋子裡,時間久了,也就不會再有人記起。
管家聽了后就去書房收拾了,而楚淮也去幫忙,畢竟如今尹家沒有其他傭人在,凡事都只能親力親為。
打開書桌柜子,除去一些書籍與文件以外,楚淮還看到了一封信從書本里掉了出來。
信封外,空無一字,不知道是寫給誰的,亦沒有拆開過。
「怎麼了?」
尹清歡進到書房,見楚淮背對著她,俯身在書桌前不知在看什麼。
「這裡有封信,你要看看嗎?」
楚淮轉過身,將手中的白色信封遞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