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琬婷一進入洗手間就站到了鏡子面前不住地給自己打氣，她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壓下心底對陳總那種幾乎作嘔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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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洗手池邊隨意搓洗了兩下衣服，她故意磨磨唧唧地不肯弄乾凈，是想著能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更何況，如果只是穿著一件臟衣服就能夠避免來自油膩男人的騷擾的話，她覺得實在是很值得。
與此同時，飯局也已經漸漸白熱化，幾個同來的人跟女伴調情到了讓沐江澤感到辣眼睛的程度，他素來自詡有潔癖，實在是看不下去這種畫面。
借口去洗手間也溜了，沐江澤緊跟著蔣琬婷之後來到洗手間，兩人毫無疑問地在洗手池邊相遇了，但不知怎的，他們誰也沒說話。
一個只顧著低頭搓衣服下擺裝瞎，一個只顧著洗手裝聾，他們心底都有對對方的怨氣。
到底還是沐江澤先沉不住氣，他在按部就班地把手烘乾之後，突然問蔣琬婷：「你剛剛是不是覺得那個陳總也算是個不錯的對象，別怪我沒提醒你，他是有家室的人。」
原本就在埋怨沐江澤對客戶的騷擾視而不見的蔣琬婷動作一滯，她背過身去望著他，目光冷若冰霜：「你什麼意思？是以為我很樂意那樣跟人強顏歡笑么？還是說，你覺得我做得不夠。」
她現在終於明白沐江澤之前怪異的反應是怎麼回事了，原來他竟然以為她笑了就是喜歡陪笑，不拒絕遞到嘴邊的酒就是樂在其中。
心底那令人難受的情緒在酒精的作用下徹底發作了，沐江澤突然向著蔣琬婷的方向逼近，讓她不得不躲在牆壁與他臂彎之間的狹小空間里望著他，那雙漂亮得如同貓眼石一般的眼睛很黑很亮，但裡面沒有他。
這一認知讓沐江澤心裡堵得難受，他憤恨地往牆壁上垂了一拳，然後刻意羞辱蔣琬婷似的開口：「你是不是以為自己跟那些飯局上的女孩不一樣？」
沐江澤說的當然是氣話，畢竟他不久之前還為了防止有了誤會，而介紹了蔣琬婷的身份。
可他不知道的是，對於需要苦苦維護自尊才能在人前挺起胸膛的人來說，這樣的話到底有多可怕，他親手打碎了之前那些他給予蔣琬婷的溫暖，讓她一瞬間如墜冰窖。
深呼吸了一口，蔣琬婷強忍住抽他一記耳光的衝動，飯局還沒有結束，她還不能打。
「沐總，你說完了么？」她現在覺得自己之前的幻想都十分可笑，沐江澤這樣的人是不會發自內心尊重別人的，沐母說的對，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以肆意踐踏她的尊嚴，而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沒有。」沐江澤當然意識到了剛剛的話有強烈的羞辱意味，也有過收回來的想法，可蔣琬婷這聲「沐總」就如同火上澆油，讓他體內的酒精燒得更旺了。
蔣琬婷不卑不亢地看著他：「那你就說吧，說完我們還得回去，這是我的工作。」
「如果我偏偏不願意呢。」沐江澤這便是耍無賴了，他酒量其實很不錯，今天借酒裝瘋，也算是豁出去了。
餐廳的洗手間環境寬闊乾淨，但總歸不是個聊天的好地方，更不適合擺事實講道理。
幸而，今晚餐廳里的客人少，所以沐江澤跟蔣琬婷才能久久佔據著這裡而不被人圍觀，他們你來我往地打了番嘴炮，很快便覺得這樣的口舌之爭其實沒什麼意義。
轉身走向左側的女洗手間，蔣琬婷義正言辭地表示：「你現在應該離開了，不然我有合適的理由控告你xin騷擾。」她實在是煩透了跟他的爭執，寧可用混身的刺把自己給保護起來，也不願再這樣下去。
就像是曾經把柔軟的腹部露出來卻被扎傷了的刺蝟，它以後肯定更願意扎傷別人。
沐江澤卻是醉意上頭，見蔣琬婷真得要轉身進去，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然後毫無預兆地吻了上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大腦在那一刻發出了這樣的指令，身邊便跟著行動了。
蔣琬婷的唇很柔軟，還帶著淡淡的紅酒氣息，吻上去很讓人上癮。
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最初讓他們糾纏在一起的一夜，沐江澤莫名地有些頭疼，他一直不曾問蔣琬婷到底是不是那個人，也不曾問她到底記不記得自己。
這或許是因為沐江澤不在乎的緣故，但更深層的原因卻是因為他在害怕著那背後的真相。
睜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沐江澤，蔣琬婷身後是牆壁，身前則是沐江澤困住她的手臂，她無處可逃，可與此同時生出了憤怒、怨恨等情緒的心底其實也並沒有真得想逃。
唇齒間濃烈的酒氣彼此交換著，讓蔣琬婷產生出了一種夢幻般的錯覺，或許她跟沐江澤是有兩情相悅的可能的。雖然這樣想著，但她並沒有停止反抗的動作，而是不斷地想要從禁錮般的擁抱里掙脫出來。
是的，她承認在之前的相處中對沐江澤生出了好感，並且已經產生了不切實際的想法，但她的理智自始至終都清醒，讓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但情感總有屬於自己的想法，是就連蔣琬婷這個主人都控制不了的。
如若不然，她又怎麼會對沐江澤今晚帶她來飯局這件事充滿了不滿？有愛才有恨，如果她真得只是把沐江澤當成普通的上司，那麼她應該只有厭惡才對。
終究還是被推開了，沐江澤無力地撞在一邊的門框上，一副放任自流的模樣。
用手背狠狠擦去花了的唇膏，蔣琬婷看著那凌亂的一抹紅色，乾脆擰開水龍頭將唇妝洗了個乾乾淨淨。
見沐江澤無賴似的不肯離開，她心底的不滿終於是再也壓抑不住：「你到底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沐江澤冷冷地說：「我只是想看到你連陳總那樣的人都能接受，所以想要試試罷了。」
他不敢承認自己其實沉浸於剛剛的那個吻，所以非要自己先給它扣上污名，簡直是無限接近於自毀的自保行為。
「原來如此啊。」蔣琬婷忍住眼淚，拿出最要強的姿態來回應，她微微仰著頭，像是驕傲的小天鵝似的開口：「你是不是覺得因為我沒錢沒地位，所以就連尊嚴也不應該擁有？」
抬手推了推眼鏡，沐江澤沒有回答，他一向都溫文爾雅，今晚簡直是瘋了。
以為自己是說中了，蔣琬婷覺得既然如此，那麼她也沒必要再替一個從來也沒有瞧得起自己的人掩蓋了。恨意不斷地在空氣中蒸騰著，讓她想起了初遇時莫名其妙的被為難還有後來的種種刁難。
再也無法用那些糖衣炮彈似的好來說服自己，蔣琬婷怒斥到：「沐江澤，明明今晚讓我來陪客戶的人是你！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責備我！」
「你給我閉嘴！」沐江澤的冷靜因這句話蕩然無存，他衝動無比地衝過去，甚至掐住了蔣琬婷的脖子，是險些就真得用行動來逼她噤聲。
所有被掩蓋在平日溫文爾雅外表下的暴虐因子都暴露了出來，沐江澤覺得他受夠了。
「我讓你陪客戶你就來陪客戶？那如果我讓你跟客戶上床呢？！你自己不自愛，就不要把這些事情推到我頭上！」他怒氣洶洶地說著，如果不是估計到是在公共場合的話，肯定已經哄出來了。
面對這樣堪稱羞辱的話無動於衷，蔣琬婷甚至冷笑了一下：「你還不配讓我那麼付出。」
才一個小時過去，兩人之間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好感度就這麼被消磨殆盡了，剩下的只有夾雜著莫名情愫的互相攻訐，就連之前那個帶著酒氣的吻都成了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蔣琬婷將殺人誅心貫徹到底：「你覺得我跟那些女孩一樣，那麼你又跟那些商人有什麼區別？不要告訴我，你以為自己年輕些就有資本。沐江澤，你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她說得字字清晰，一句一頓，情緒飽滿地將沐江澤狠狠給貶低了一番。
沐江澤幾乎惱羞成怒，但半晌也只丟出一句威脅：「我看你是不想再去上班了。」
「你大可以試試解僱我。」蔣琬婷內心早已經看開，反正她什麼都沒有，如果要跟沐江澤魚死網破的話，怎麼看都是他更吃虧一些，畢竟網只是破了一個縫縫補補就還能用的洞，魚卻是只有喪命這一種可能了。
沐江澤深沉的目光變得戲謔起來：「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
「沒有那回事，只是我希望你能快點那樣做，好讓我拿到足夠多的賠償金，並且早點把法院的傳票寄到公司里去。」蔣琬婷並不是什麼戀愛腦軟柿子，她總是能最大限度上的爭取最大的利益。
左右沐江澤之前的話已經夠上了xin騷擾的標準，蔣琬婷都準備好了，只要他沐江澤敢繼續對她發難，那麼她也一定會讓他付出永世難忘的代價。
之前林小小評價他們倆個是天生一對，如今看來，確實是一針見血的精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