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深思。
鎖着她的眸子，楚天瀾抿緊脣。修-長的手漸漸相握，幾乎可以聽到指節發出響聲。
可他脣角帶笑，笑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她嫌他笑得不得體。
幾乎沒有人可以想象，原來楚天瀾也有笑得不自在的一天。
她擡起頭來，氣度從容，臉色如常：“楚先生，已經晚了。”
心頭一緊，他笑：“小魚，不晚。”
“五年不是五個月，蒼海桑田，早已什麼都變了。當然晚了。”面容平靜，莫小魚轉過身來，“楚先生，我只是個女人。不象楚先生是男人，想揚名立萬。家國天下對我而言，並沒有重要到用終身大事做賭注。”
忽然上前一步，緊緊抓着她肩頭，可在莫小魚平靜地眸光掃過他泛白的指節時，楚天瀾卻忽然一愣，默默鬆開她的胳膊。
他的手，就那樣定在半空中。
“夢夢很愛爸爸。但濤濤並沒有爸爸這個概念。”莫小魚雙手悄悄環胸，似乎在保護自己什麼，“你要見孩子，我沒有權利不讓你見。但請楚先生明白，夢夢也好，濤濤也好，都是我用命和清苦的生活做代價換來的。我希望楚先生有市長的風範，高擡貴手。給我們寧靜的生活。”
久久凝着她平靜的容顏，那般無動於衷，當年那個以他爲生命的女人，就這樣平空消失。
“小魚，你讓一個男人心痛！”他似在控訴，還在笑，似乎怕嚇跑她。
“會麼？”她捧場地和他一起笑，淡淡地，“那是因爲，哭過太多，心已經麻痹了。可能說出來的話也沒輕沒重了。楚先生，你不會明白女人的。永遠不會！”
說了這麼多，她不再多說。只靜靜凝着下面，兩個快樂無憂的孩子。
他忽然揚高脣角：“小魚說得對，如果我明白女人。今天不會站在這裏對小魚一籌莫及。”
莫小魚沒作聲，似乎已經懶得多說。
他伸出手來，聲音誠摯：“如果小魚堅持，那就先這樣。但——我們還是朋友吧？”
驚異他忽然放棄，有些不可置信，莫小魚愣愣地瞅着他伸過來的手，最後慢慢地伸出手去，輕輕與他握上：“即使不是朋友，也不會再是敵人。”
“那就好。”他長吁一口氣，展顏輕笑，“既然這樣，我來這裏沒關係吧？”
心頭一動，默默凝着他。可這個男人脣角若笑，優雅宜人，挑不出一點問題來。
“定期探望吧。”她謹慎地建議，“請楚先生在來之前，先打個電話吧。這樣就不會錯過孩子們。”
“我明白。”深深一躬，他禮貌而真誠。
“楚先生，謝謝你幫我們要回百合醫院。”莫小魚淺淺笑着，“謝謝楚市長！”
“不謝！”他自我解嘲地笑笑，“不是個好丈夫，不是個好爸爸，但一定不會是個壞市長。小魚，有什麼事，以後都來找我。對了，這裏現在發展很快，流動人口很多。孩子們的學位緊張。如果小魚需要幫忙，一定記得和我講講。小魚，我希望不管是什麼情況下，都要記得我是孩子爸爸。”
“嗯，我會記得。謝謝！”莫小魚禮貌地彎腰，“楚先生忙，不送了。”
委婉地下逐客令了……
楚天瀾最後深深地凝了她一眼：“你在趕我？”
“楚先生言重了。”她笑，“我和姐要去百合醫院看看，實在有點忙。”
“明白。”深重的失意橫梗心頭，楚天瀾懂得適可而止。一副笑顏道別。在她的視線中離開。
她默默跟在後面，盡地主之道，把他送出大廳。
出來，瞅着兩個玩雪人的孩子，興奮得臉兒都發紅。楚天瀾移不動腳步。
“爸爸——”夢夢跑過來了。一如當年般熱情，二話不說，要勾下爸爸的脖子。而如今的楚天瀾合作許多，居然立即就彎下腰，讓夢夢能夠夠上他的高度，一個柔柔的熱熱的女兒之吻印上他白淨俊美的臉。
三十二歲的男人，八歲的女兒，這在他這個顯著的位置，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無論如何沒想到，那個夜晚會帶來這麼多禮物。
“爸爸什麼時候再來看我們？”夢夢嬌柔地笑着，好期待的小模樣。而且還懂事地把濤濤叫過來，“濤濤，我們的爸爸呢！瞧，多帥。”
孩子比大人更大量，濤濤過來，咧開嘴兒笑：“姐姐，我們有爸爸，還有乾爹，真好！”
乾爹？
楚天瀾臉色微變，但只是剎那間的一瞬。稍後恢復斯文君子形象，摸摸夢夢的小腦袋，眨眨眼：“爸爸會不定時看望夢夢和濤濤。夢夢，記得給爸爸打電話。”
“我知道。”夢夢也朝爸爸眨眼。
“我也打電話。”有樣學樣，連濤濤都憨笑着附和。
轉身，楚天瀾走向寶馬，坐進去，依然在和女兒招手。
“爸爸慢走——”夢夢也在揮手。
莫小魚在客廳裏瞅着寶馬緩緩離去，慢慢窩進沙發中。
“小魚，我收拾好了，咱們可以去百合醫院了。”莫小螺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來。掃視一會才發現莫小魚窩在沙發裏。
莫小螺大吃一驚：“小魚，你怎麼哭了？楚天瀾又欺負你了？”
搖頭，莫小魚坐起：“姐，沒事。我只得想起一些事。”
微微嘆息，莫小螺忍不住：“小魚，他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一輩子都不肯原諒他？說實話，姐是覺得天鴻對小魚不錯。但愛情是雙方面的，被*是幸福，姐一點都不懷疑天鴻以後會*你愛你。但日子久了，那種不被人知道的空虛就會越來越多。更何況孩子的事真的是大事。小魚呀，你真的確認喬家上下對孩子都是一條心的好……”
“他沒有錯。我也沒有錯。天鴻不會讓我受委屈。”莫小魚起身，綻開笑容，“姐想多了。只是那是我最美的青春歲月，想忘也忘不了，不關他的事。”
莫小螺沒有辦法，輕嘆一聲：“我先去把車開來。”
莫小螺一出去，莫小魚也出來。鎖好門，站在門口看着嘻鬧的兩孩子。她眼睛溼潤了。
心口好象有點痛！
深呼吸，她走向孩子們：“過來，姨帶我們去玩囉——”
大年三十，外面行人稀少。車開在大街上，莫小螺是欣慰的。
“姐，軒軒和彎彎呢？現在還沒有音訊麼？他們的姑姑一直沒回國麼？”莫小魚卻看着姐姐辛酸。軒軒和彎彎，如今都已經十多歲了，都是姐姐最愛的孩子。
搖頭，莫小螺也有了愁緒：“沒有。估計出這麼大事，他姑姑也不敢回來。畢竟當年涉及的金額太大，罪名太大，他姑姑不會回來冒險。這兩孩子……”
莫小螺說不下去，最後搖頭，反而一笑：“我也不期望能看着孩子長大了，只希望他們平安快樂。最少也沒有落難……”
莫小魚輕輕抱住姐姐。
來到百合醫院，今天人也少了。值班醫生和病人都少，五層大樓十分安靜。走到長廊裏，只有姐妹倆和腳步聲，和孩子們的嘻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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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沒人追你麼？”莫小魚凝着醫院大樓，忍不住直接問。
莫小螺驀地臉紅了。
此地無銀三百兩，莫小魚噗哧笑了：“姐，挑個好的結婚吧。省得我嫁了也不放心。”
莫小螺有些尷尬：“小魚，你說，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你會選擇哪一個？”
“愛我的。”莫小魚不假思索地說。
深深打量了妹妹一眼，莫小螺點頭：“這就是你的選擇？你已經選定喬天鴻了？”
“是三年前就已經選定了。”淺淺一笑，莫小魚不想話題轉到自己身上。
“可是……”莫小螺深思着，“小魚，我同時聽到你的意思是，你選擇了愛你的。那麼，你並不愛喬天鴻？”
“愛，怎麼不愛？”莫小魚忽然沒心沒肺地笑了，“姐，我又不冷血，整整五年，我怎麼可能不愛天鴻。只是我的愛比起天鴻的愛，太渺小了。”
是麼？
莫小螺不再談論這個話題，轉而神采飛揚：“不談男人。小魚，我準備把百合開成一流醫院……”
“好呀！”莫小魚舉雙手雙腳贊成。
莫小螺眸光燦燦：“小魚，我是說真的，我有信心！”
莫小魚點頭：“我是說真的。姐，我也要奮鬥，成爲一流的鑑寶專家。”
“真的呀？”莫小螺欣喜地抱着妹妹。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
“天鴻的電話。”莫小魚笑了。
“接吧！”莫小螺細細打量着妹妹，發現妹妹的笑容是真心的。
難道第一段婚姻，對妹妹而言真的是過去式了嗎？
楚天瀾可是市長啊……
這年代，再富有的商人，也當不得一個一官半職。而且楚天瀾才三十二歲，在仕途上還是起步，以後的榮耀，幾乎不敢想象。
可莫小螺比任何人都明白。她不但不能勸妹妹，而且還得支持妹妹。
回到別墅的時候，喬天鴻果然在門口等着。不止他一個，還有一羣人。
莫小魚飛快下了車。才一落地，被喬天鴻包進大衣：“大年三十，還下着雪，你們還這麼好心情，跑出去玩兒。”
她輕輕笑了：“你也一樣，大雪天的，還跑來這兒。”
長眉一挑，喬天鴻捏捏她鼻尖兒：“沒辦法，誰叫我的未婚妻不粘我。我就只好倒貼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