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怨芳時(九)

發佈時間: 2023-02-11 17:4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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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元澈手裏的筆頓了頓,輕嘆一聲,“是好長時間未去了,最近比較忙。”

嚴喜心裏撇撇嘴,您都忙着陪二姑娘賞花看月亮,喝茶閒鬥嘴呢。心裏這般想,嘴上卻說道:“皇上日理萬機,困苦勞頓,哪裏能講什麼都顧慮的周周全全的。那您今晚?”

慕元澈瞪了嚴喜一眼,本想要順嘴應下,忽然想起夜晚每次提及夏銀月都會有很大的哀怨,也不曉得什麼心理作祟,居然說道:“明兒個中午朕去用膳。”

嚴喜心裏一驚,這宜和宮可是從沒有遇到過這般的冷落,皇上從未有月餘未翻牌子的時候。看來二姑娘幾番在宮中遇險,皇上心裏對甘夫人還是很不滿的。

“是,奴才這就去通傳一聲。”

嚴喜走後,慕元澈凝視着手中的筆尖,眉頭輕輕的皺了下,現在他居然會下意識的先去想夜晚的心思……這不是一個好事情!心神一凜,他是一個帝王,怎麼能爲兒女私情所左右。

後宮位份最高者乃是夏銀月,她又統率六宮事宜,因此新晉妃嬪連帶着宮中有資歷的嬪妃,每日都要去宜和宮請安。夜晚自從進宮後,便是一直調養身體,從未去宜和宮。

但是總是這樣躲着也不是辦法,自從上回杜鵑的事情發生過後,夜晚便知道躲是躲不過去的,與其躲避倒不如迎戰。

所以第二日醒來,便對着玉墨跟陌研說道:“甘夫人的宜和宮每日什麼時辰問安?”

玉墨隨口說道:“甘夫人很是寬和,每日辰時二刻見人。”

夜晚一愣,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許是有意試探玉墨跟陌研,便開口說道:“寬和?聽說先皇后以前也是這個時辰接見諸位嬪妃的。”

陌研別看平日不怎麼愛說話,但是心思轉得極快,此時聽到這話心裏便是咯噔一聲,小心翼翼的回道:“先皇后跟皇上十載夫妻,情深意重,甘夫人如何敢僭越?”

玉墨撇撇嘴,說道:“咱們姐妹進宮晚,無福見過先皇后。倒是聽宮裏的許多老人說先皇后的好處,甘夫人自許賢良,行事處處仿着先皇后,也是個聰慧之舉呢。”

玉墨的話也有些意思,夜晚自然聽得出來裏面的深意,聰慧之舉?倒真是聰慧至極,至少旁人挑不出任何的錯處來。先皇后體貼後宮諸人,將時辰定在了辰時二刻,先皇后死後,若是夏銀月將時辰提前了,便不免給人一種刻薄小家子氣的感覺。若是將時辰延後……那豈不是必先皇后還要賢良,可真是僭越行止了,更會惹人非議,這樣倒是剛剛好。

夏銀月素來是個聰慧的,這樣的事情上從不會留下什麼把柄給衆人,果然是如此。

夜晚心裏冷哼一聲,面上的笑容不改,看着陌研問道:“甘夫人在宮裏的名聲似是很好,跟我所見到時略有不同。”

陌研一愣,一時捉摸不清楚夜晚的意思,便思量一番,十分謹慎的說道:“回小主的話,甘夫人跟先皇后情同姐妹,雖然說……雖說先皇后被廢黜跟甘夫人小產有關,但是先皇后自縊之後,甘夫人在其靈前跪了整整三日,悲泣之聲舉宮知曉,沒有人不贊其賢德的。”

這點夜晚還真不知道,好個不要臉的,活着的時候那樣利用自己也就算了,沒想到死後還要這般惺惺作態利用自己博得好名聲。最重要的,慕元澈只怕是因此對夏銀月更會看重兩分。

夜晚心裏氣急,面上卻是隱隱穩住,緩緩的說道:“本宮在宮外就見過甘夫人,可是卻沒看到你們說的賢德,進宮後幾番遇險,甘夫人統治六宮,連個秀女的安危都照顧不到,可見其這治理後宮還是欠些。”

陌研跟玉墨心裏皆是一震,小主當着她們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不外乎是讓她們表達立場了。兩人對視一眼,她們本來是御前的人,自然是聽從皇上的吩咐,但是現在被皇上賜給了小主,便是小主的人了。這後宮的女人爲了爭寵自然是手段頻出,小主是逼着她們在皇上跟她之間做一個抉擇。

就比如方纔這些話,若是經過她們的嘴傳進了皇上的耳朵裏……這後果可真是嚴重得多了。

玉墨這樣粗神經,也聽出了這話裏的意思,一時間只覺得手腳冰涼,手頭的動作都緩了下來。

夜晚也不着急,自己拿起一柄象牙雕花嵌了寶石的梳子慢慢的梳着。這樣攸關xin命的大事,她們謹慎思考才是正當的,若是一下子便應了她,她反倒疑心了。

玉墨擡眼看向陌研,陌研抿着脣,兩姐妹對視一眼,眼神交匯,雖然已是初夏,卻愣是出了一身的汗。陌研慢慢地垂了頭,上前一步接過夜晚手中的梳子爲其梳髮,口中緩緩的說道:“宮中之人皆到甘夫人盛寵,奴婢卻是有不同的看法。”

“哦?此話怎麼講?”夜晚興致勃勃的通過銅鏡看着陌研,面上帶着最是恰當的淺笑,就彷彿椿天裏的明妹陽光。

“甘夫人在原先的老人中自然是盛寵的,但是如今隨着一批嬌美如花的新人進宮,誰能知道會不會再出一位恩寵無比的寵妃?聖心難測,小主雖並未侍寢,但是皇上對您可是比其他的小主都要上心,榮寵至極,他日侍寢之後,若是再能生下一位皇子,與甘夫人也不是沒有一較之力。”陌研柔聲說着,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一頓,又添了一句,“而且奴婢瞧着皇上對先皇后並不是傳言中的那般薄情,雖然皇上是因爲甘夫人小產才一怒之下廢黜後位,但是先皇后自縊之後,聽說……聽說皇上很是自責,有段時間連甘夫人都受了冷落。”

夜晚靜靜聆聽,這些事情自從她死後便是不知道的,心裏波浪漣漪,猶如狂風中艱難前行的小舟,但面上卻是風平浪靜帶着淺笑,“這也說明不了什麼,不過,我卻是知道甘夫人並不喜歡我,在宮外時便是處處針對,如今進了宮我便要越發的小心了。”

玉墨聽到這話,便接口說道:“小主不用擔心,甘夫人素有賢名,絕對不會公然對小主做什麼,餘下的只要小心防範便是了。”

陌研跟玉墨聽着夜晚的話裏意思,便是甘夫人處處針對與她,雖然她們未曾親眼得見,但是既然小主這樣說,便是一定有這樣的事情。不然的話,這麼多的人進宮,爲何偏偏小主幾次三番的遇險?

人心險惡,她們在宮中幾年,也是已經明白的。

雖然不知道小主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既然她們是小主跟前的人,小主榮她們榮,小主損她們也討不了好去。所幸是一條船上的,便只有同舟共濟一條路了。這宮裏兩面三刀的,從來都沒有好下場,這個道理還是懂得的。

“我初進宮,很多事情還要靠你們兩個提點,有你們在我總能安心一些,咱們主僕同心總能是安安穩穩的活下去的。”夜晚幽嘆一聲,面帶寂寥。

安安穩穩的活下去……這幾個字卻是讓陌研跟玉墨很是觸動,因爲她們也是想着安安穩穩的活下去,直到出宮。許是因爲願望相同,兩人的微笑便真誠了許多。他們雖然是御前的宮女,別人瞧着光鮮,無不知道她們能走到今天也是踩過了是是非非腥風血雨的。

“小主今日是要拜見甘夫人去嗎?”玉墨爲夜晚簪好赤金嵌紅珊瑚做成的釵環,笑着問道。

“進宮這麼許久了,之前身子不好,如今好多了自然是該多走動了。”夜晚道,對着鏡子將自己的容顏細細的瞧一遍,心裏暗歎一聲,雖然這副面孔算得上是美麗,但是這後宮裏個個都是美人,美人堆裏便不醒目了。若是這一世自己能有上一世的容顏,比現在只怕還有優勢,更能讓夏銀月憂思難枕,日夜不寧了,只可惜……

世上的事情從沒有十全十美的,這個道理夜晚懂得,重活一回就更懂得。你若是將自己的希望跟未來放在一個男人身上,那才是最傻的事情,雖然樣貌不是最出衆的,但是夜晚也一定不會讓夏銀月好過的。

“小主知禮,皇上知道也定會開心的。”陌研笑了笑。

玉墨捧過衣衫來讓夜晚挑選,因爲小主喜歡藍色,因此衣衫中多是藍色居多,各種各樣的藍色,甚是美麗。

夜晚細細的打量一番,眼睛一亮撿起一件寶藍色爲底外罩兩重輕紗的曳地長裙,“就這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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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真是好眼光,這件衣裳是尚衣局尚宮陸溪風陸大人孝敬上來的。”玉墨伸手替夜晚更衣,臉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嘴裏還說道:“是皇上瞧着小主喜歡藍色的衣衫,便親自吩咐尚衣局裁衣爲您製作新裝,哪個敢不盡心?”

“是啊,皇上對小主真是上心,這衣裳別看這沒什麼出奇之處,但是這兩層雲紗是極爲名貴的七彩雲紗,在陽光下被日光一照,五彩繽紛才叫好看呢。這七彩雲紗一年也不過可得十餘匹,小主這一身衣裳便要用去兩匹之多,這聖寵可真是少見呢。”陌研也開心,便多說了幾句。

夜晚如何不認得這七彩雲紗,因爲自己喜歡,每年貢上來的都悉數送進了長秋宮。這樣的寶物尋常人家哪裏能得見,也萬萬想不到,慕元澈居然把七彩雲紗給了自己做衣裳,心頭有種難言的感覺。

這東西原本是只屬於酈香雪的,便是夏銀月最得寵的時候都沒有得到過一匹賞賜。而夜晚……居然得到了。她的心裏忽然有些失落,又有些開心,這樣的情緒真是磨人。

玉墨跟陌研都是歡喜的,這七彩雲紗可真是難得殊榮,玉墨只當夜晚是歡喜的傻了,又道:“也虧得尚衣局還是陸尚宮在,別人的手藝可沒這樣好,聽說以前陸尚宮都是爲先皇后親自裁衣縫製的,沒想到小主倒是比位分高的先有了這個殊榮。”

聽着玉墨提起這個,夜晚腦子裏便出現了陸溪風的容顏,嘴角的笑容溫暖了些。溪風還在尚衣局,還好好的活着,這就好,這就好,現在不能着急,她們總能相見的。

夜晚壓下心裏的沸騰,換上了這華麗的衣衫,這才扶着陌研的手往外走,回頭對着玉墨說道:“你拿着我匣子裏的那件親手繡的荷包給陸尚宮送去,就說我謝謝她的好手藝,衣服我很喜歡。”

“是,奴婢親自過去走一遭,陸尚宮一定會很高興的。”玉墨道,能讓尚宮大人親手縫製,真是難見的殊榮。

夜晚點點頭,這才往外走去。夜晚沒有轎輦可坐,只能徒步而去。從柔福宮到宜和宮只需要一盞茶的時間,的確是挺近的。只是在途中的時候會經過長秋宮的東牆邊,仰望着長秋宮的宮牆,紅牆依舊,彩瓦仍在,只是裏面的人卻已經是不在了。

陌研看着夜晚的眼神凝望着長秋宮,便低聲說道:“小主進了宮之後便從未出來走走,怕是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這裏便是先皇后居住的長秋宮。”

“哦,這裏就是長秋宮啊,沒想到皇后娘娘去世這麼多年了,這裏居然還未衰敗荒蕪,我瞧着牆壁彩瓦都像是被人好生的打整的。”夜晚似是隨意的問道。

陌研扶着夜晚繼續往前走,聲音低了許多,“小主只記着,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要對先皇后有不敬就好。這裏皇上每年都會派人好生的守着,哪個當奴才的敢不盡心,便是先皇后生前跟前伺候的人,都在長秋宮裏,都沒有被遣散。”

夜晚裝作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幸好你跟我說說,沒想到皇上對皇后倒是長情。”

“長情?”陌研低聲重複了一遍,只是終究沒再說什麼。

“小主怕是還不知道宮裏都有哪些嬪妃,奴婢跟您說一下,免得等會兒見了面不知道誰是誰出了岔子。”

陌研瞧着夜晚點點頭,便開始一一敘說起來。夜晚只怕是比陌研還要熟悉這宮裏的人,只是這個時候卻是什麼都不能說,當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一一聽着,不時地點點頭。

走過了長秋宮長長的朱牆,拐過彎去,不想迎頭碰上了一羣人緩緩走來。

當先一人,一身豆青襦衫長裙,彎月髻上簡簡單單的簪着一支金釵,眉目含愁,腳步輕緩,行走間如弱柳扶風,很是嬌弱。縱然是多年未見,夜晚還是認出了她,便是當初在錦鯉池自己曾經想到的丁昭儀。只是沒想到多年不見,她倒是越發的清瘦了,心裏便有了些憐惜之情。

當年丁昭儀痛失孩子,以至於一個天真爛漫的佳人,不過一夜之間便如同一個行屍走肉的木偶。現在看來,這麼多年多年過去了,似乎還未走出來。當初她最喜歡嬌豔的顏色,如今卻已就是如此清淡的裝束,讓人一見便不免心疼。

陌研瞧這夜晚不停看着丁昭儀,以爲她沒想起來是哪一位,忙低聲在夜晚身邊說道:“這位就是鎖煙樓的丁昭儀,小主莫要與她多言,丁昭儀xin子有些古怪,聽說當年小產的緣故。”元聲時上了。

夜晚聽着陌研的話,淡淡的點點頭,不過既然是迎面對上,夜晚當然不能裝作未看見。上前幾步,盈盈施禮,“嬪妾芙蓉軒夜氏見過昭儀娘娘,娘娘萬安。”

丁昭儀擡眼看着眼前的女子,首先注意的不是夜晚的容貌,而是被夜晚的衫羣吸引,突然冒了一句,“皇后娘娘……”

夜晚心口一震,當初自己曾經多多撫慰丁昭儀,倒是沒想到這麼一件衣衫就讓她想起了自己。爲了避免大家難堪,夜晚裝作沒有聽清楚,道:“娘娘說什麼?”

丁昭儀猛地回過神來,眼睛這才落在夜晚的面上,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淡淡的說道:“沒什麼,原來你就是新進宮的雪選侍,果然是美貌佳人。”

“娘娘就愛拿嬪妾開玩笑,嬪妾蒲柳之姿哪裏能比得上娘娘天資芳華。”夜晚淺淺一笑,眼睛就落在了丁昭儀身後的一名女子身上,這女子粉衣銀釵,淡然卻別有一種芳華,就像是臨水的水仙,傲然挺立。

“這位是?”夜晚瞧着眼生,不是宮裏的老人,就應該是今歲新進宮的秀女。

那女子不慌不忙的往前一步,朝着夜晚盈盈施禮,姿態萬千又落落大方,不見慌張倉促,倒是個穩得住的。就聽到她開口說道:“嬪妾絳雲閣海氏見過雪姐姐,聽說姐姐前些日子受了傷,妹妹不敢冒昧前往,今日見姐姐出來走動,可見是大好了。”

夜晚心裏想了想終於想起來了,只是這個也是個家世不強,又不是特別貌驚天人的,這進了宮也沒聽說侍寢晉封,不過看着也是個伶俐的。1cgo8。

夜晚忙上前扶起她,她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所以對待任何一個敵友不分的人,都會格外的柔和,“妹妹快請起,都是一家人,不許這樣客套。以後妹妹閒來無事可去找我說說話,免得我一個人孤單寂寞的。”

海樂悠微微一愣,傳言雪選侍驕縱跋扈,行事犀利,待人極爲嚴苛,方纔姿態放的甚低就是不希望自己惹惱了這位皇上的新寵,哪裏想到夜晚對她這般的和睦,還真有些受寵若驚,忙說道:“娘娘若不嫌嬪妾,嬪妾自然願意爲娘娘解悶。”

夜晚笑了笑,看着丁昭儀說道:“昭儀姐姐有福氣,有這樣的妹妹陪着,想來日子也悠閒得很。”

丁昭儀看了夜晚一眼,淡淡的說道:“我素來喜清靜。”

海樂悠有些不安,丁昭儀待人極冷淡,她拜訪幾次被拒絕後,便不敢輕易去了。此時聽到夜晚這樣的話,心裏便有些惴惴不安,生怕惹惱了丁昭儀,面上就帶了一絲緊張。

夜晚看進眼裏,便攜着她的手說道:“沒想到我跟娘娘倒也有共同之語,素日我也喜歡清淨的,但是自從玉墨那個愛說話的丫頭到我身邊,我才發現有人陪着說話也是見歡愉的事情。嬪妾一見娘娘便覺得十分親切,日後還請娘娘不要嫌棄嬪妾囉嗦常去打擾,乾脆鎖煙樓跟芙蓉軒這樣的近。”

丁昭儀一愣,大約是沒見過夜晚這樣順杆爬的,自己不是說了喜歡清靜嗎?怎麼還能有人這樣大言不慚的,不過她的xin子素來不會給人當面難堪,也就沒再說什麼,領頭往前走去。

“娘娘也是去宜和宮嗎?”

“是。”

“嬪妾正要去,倒是跟娘娘一路,不如一起,也熱鬧些。”

“……隨便。”

丁昭儀這麼多年清冷慣了,猛不丁的身邊多了夜晚這麼個嘰嘰喳喳的,一時間還真是不能適應。海樂悠跟夜晚的xin子倒是有些相投,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很快便到了宜和宮的宮門口。

守宮的宮人一看到三人聯袂而來,便是吃了一驚,忙有人進去稟報,另一人便笑着迎了上來,“奴婢參見昭儀娘娘,雪小主,海小主。”

“起吧,甘夫人可起身了?”

“夫人已經起了,三位主子請進。”那宮人領着三人往裏走。

宜和宮還是跟以前一樣,只不過比以前更見華貴,草木花卉更精緻了些。果然一人獨大就是不一樣的,夜晚心裏嗤笑一聲,但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自然也沒有忽略到那宮人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衫時的驚訝之情。

七彩雲紗,當年的舊宮人哪一個不知道的沒見過的?

宜和宮的主殿裏已經是熱鬧非常,諸多的嬪妃團團圍坐,見到三人進來立時便鴉雀無聲。

“嬪妾見過夫人。”丁昭儀乃是九嬪之首,宮裏位份高的主子不多,因爲她對着夏銀月不過是微微俯身。

海樂悠不敢放肆,墩身行了大禮,面色緊張。夜晚只是微微的欠了欠身,比丁昭儀的也差不多許。

丁昭儀位份高這樣做無可厚非,但是夜晚不過是從七品的選侍,這樣卻是不敬了些。

甘夫人神色不變,深深地看了夜晚一眼,眼神落在夜晚身上的衣衫時徒然一僵,但是很快的恢復過來,似乎是恍然未見她的失禮,滿臉帶笑,柔聲說道:“丁妹妹何須多禮,快些入座,你身子素來不好,今兒個可是爽快些這才出來走動?雪妹妹也無須多禮,自進了宮便抱恙在身,如今可是大好了?若是哪裏不舒服可不要忍着,便傳了太醫去診治,便是年輕也不可大意。海妹妹也起來,總是這樣乖巧,真是令人喜歡。”

甘夫人的八面玲瓏,竟是一個也沒落下,個個對着都是柔聲細語,關懷備至。夜晚看着她,竟是比之自己當初還要謙和幾分,這人啊裝着裝着,只怕是真的太入戲,難以自拔了。

丁昭儀淡淡的點點頭,坐在了慧妃的下首,對着慧妃輕輕頷首:“惠妃姐姐好。”

“今兒個倒是沒想到能見到丁妹妹,你身子弱些,想好已經入夏,椿咳可是無妨了吧?”慧妃關切的問道,眼眸中倒是情真意切。

丁昭儀難得的笑了笑,“多謝姐姐掛懷,年年都如此,不過是熬日子罷了,好與不好有何區別。”

慧妃神色便是一暗,嘆息一聲,“這話若是先皇后聽到指不定多傷心呢,你可不能這樣消沉。”

丁昭儀的神色一僵,半垂了頭,“再也沒有比先皇后更寬厚的人了……”餘聲默默,不復可聞。

兩人交談聲調甚低,別人並未聽去。

夜晚的座位幾乎已經到了門口的位置,朝着慧妃頷首一笑,輕身拜了拜。

慧妃一見便忍不住的一笑,難得的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夜晚的身前。眼神同樣落在夜晚的衫羣上,神色也有些遊離,伸手牽起她的手,笑着說道:“本宮還想着今兒個去看看你,但是沒想到你自己倒是跑出來了。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宮裏的人,免得你他日遇上了卻不知道誰是誰,莽撞出了錯,可沒人饒你。”

慧妃的舉動讓夏銀月的神色有些難看,雙手緊緊的攥着寶座的扶手,面上保持着微笑,不發一言。

“丁昭儀你是知道了,這宮裏除了甘夫人與本宮便是她位份最高了。你們倒是有緣,能一起前來。這位是清韻閣的趙容華,別看她總板着臉,是個好相處的。”慧妃笑道。

“嬪妾見過榮華姐姐。”夜晚微微俯身行禮,趙容華她如何不知道,慧妃有一點說的不準,這個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跟夏銀月是一個鼻孔出氣,當初自己厚待與她,若不是她口口聲聲在慕元澈的跟前作證,是自己謀害夏銀月的孩子,慕元澈也不會輕易就相信了,這個是個披着羊皮的狼。

再見仇敵,夜晚笑的最是安然。

“早就聽聞雪妹妹大名,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兒個一見果然是個冰雪玉人。莫說皇上喜歡,便是我瞧着都喜歡得不得了。”趙麗華眉眼彎彎,笑的溫柔爽快,只是無人知道這樣的笑容下有一顆怎麼樣的心。

便是慧妃也被矇蔽了不是嗎?

夜晚並未應答,只是淺淺一笑,似是默認了。

慧妃又拉着夜晚往前走了一步,“這位是鏡月軒的孫婉儀,平素最是溫柔賢惠的。”

“見過婉儀姐姐。”夜晚行禮。

“雪妹妹切莫多禮,都是姐妹,日後好好相處就是了。妹妹無事可來鏡月軒常走動,咱們說說話。”孫婉儀的笑容都帶着些小心翼翼,便對着夜晚這樣的新人也並不見倨傲。

“婉儀姐姐不嫌嬪妾嘮叨,自然是要多多打擾的。”夜晚笑,對於孫婉儀她倒是沒有過多的惡意,印象中她的家世並不強勁,在一衆嬪妃中也不顯眼,慕元澈對其也不是很上心,因此對誰都是小心翼翼的,沒想到對着新人也這般的小心。

慧妃介紹完了宮裏的舊人,指着新進宮的衆人,笑道:“這些你可不陌生了,我就不費脣舌了,快去坐吧。”

夜晚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走過徐燦幾個人的身邊時緩緩的點點頭,這邊剛坐下,便聽到趙容華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嬪妾眼拙,怎麼看着雪妹妹今兒個的衣衫倒是有些眼熟。”

趙容華這話一出口,大家的眼神便都落在了夜晚的身上,夜晚坦然一笑,隨口說道:“有什麼稀奇嗎?妹妹並不曉得有什麼稀奇之處,只是知道是尚衣局新送來的,瞧着好看便穿上了。”

趙容華的神色一僵,看着夜晚這幅隨意的模樣,淡淡一笑,似是不經意的問道:“尚衣局的人竟沒有人給妹妹解說一番?”

“不過一件衣裳而已,這個有什麼可解釋的嗎?”夜晚故作不解的,垂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擡起頭一片天真的說道:“嬪妾只是知道是尚宮局做的,不曉得還有什麼來歷,聽榮華姐姐這樣說,好像這衣服還有不凡的來歷?不過一件衣裳而已。”

“雪妹妹進宮晚,自然是不曉得這料子的不同。你身上的這件衣衫用的是七彩雲紗做成,這雲紗在室內瞧着並不出奇,但是立於陽光下便是七彩繽紛煞是好看,趁着裏面的寶藍色底衣更是璀璨如霞。”說到這裏趙容華微微一頓,瞧着一衆新人還有些不解的神情,接着又道:“這七彩雲紗一年不過出十幾匹,比之蜀錦還要珍貴,百餘婦人一月不過是織出尺許。皇上果然是最疼愛妹妹,這一件衣衫竟是數百婦人幾月的辛苦勞作呢。妹妹怕是不知道,這七彩雲紗……以前只有先皇后才能穿得,你是這宮中第二個有此殊榮的人。”

趙容華的聲音一落地,這殿宇中無數的眼神落在夜晚的身上,明明暗暗,讓人如坐鍼氈。

夜晚便知道趙容華不是省油的燈,這一開口便將自己至於烈火之上,果然是個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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