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容涼的烏鴉嘴啊

發佈時間: 2023-02-11 18:2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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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涼低頭看着冰清扯住他袖子的手,跟往昔一樣潔白如玉,因爲用力的關係,骨節分明泛着白色。神色忽然有些恍惚,好像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二人許久沒這樣親近過了。

這樣一怔忪,整個人就跟着坐了回去,眉眼之間的笑意越來越濃,嘴裏卻說道:“好,那我明日去說。”

冰清點點頭,整個人都帶着些歡樂的神采,看着容涼的眼神也比前些日子多了幾分的柔和。兩人之間好像真的好些日子都沒有這樣的寧靜過了。

一時間,反而有些尷尬起來。冰清只覺得容涼的一雙眼睛就是火爐子一樣,讓她有些坐臥不安,忙找了藉口要收拾行李躲了出去。

冰清走後,容涼重重的嘆口氣,自己還是嚇到她了,不過既然她還願意跟自己出去,這總歸是一個好的開頭,不由又開心起來。

第二日一早,容涼就去給容夫人說了這件事情,容夫人是個明白的,知道兒子的心事,再想着冰清也懷着身孕呢,出去散散那也好,於是很痛快的答應了,還讓人準備了好多東西去莊子上用,畢竟莊子上不如在府裏周全。

容涼帶着冰清去莊子上的事情,讓容府裏的別人當真是羨慕至極。二夫人三夫人進了容家這麼久,還沒有去莊子上躲過清閒自在過呢,瞧瞧人家,這才成親未一年就能出去了,哪個不羨慕的。

二夫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面色僵硬,很久沒有緩過神來。容銳待她好,可是也只是把她當做正妻的敬重,說到底他還是需要自己這個妻子幫着他打理家事的。可是在容銳的心裏自己又算是什麼呢?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說到底,她其實是真的羨慕冰清,有那麼一點點的羨慕。當然,冰清的婚姻也未必都是好的,面對這個隨時都可能失去生命的丈夫,也沒什麼好得意的。想到這裏二夫人的心裏才平衡了些,眼睛望着窗外想要抽芽的花樹,第一次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些無聊,容銳昨晚上又沒歇在正房。

三房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三夫人也只是嘴角勾了勾,誰沒有年輕貌美新鮮的時候,瞧瞧他們院子裏的心姨娘,以前的時候多得寵啊。可是現在呢?呵呵……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能得意的時候多得意吧,等到哪一日新歡替舊顏,有她哭的時候。

三夫人現在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了,壓根已經不去管容瑾了,以前的時候還想着爭一爭,留個子嗣傍身。現在想着這些都是虛的,不管哪個姨娘的生的,都得喊她一聲母親,再者說了她生不出來婆婆也不能怪她不是?

生活沒有了讓她懼跟期盼的地方,這樣平靜無波的往前走,其實一點也不難過。

三夫人這輩子也沒想過,以她的xin子,居然會在這樣的年華里選擇沉寂。

人爭不過命的。

容涼帶着冰清浩浩蕩蕩的出京了,容府裏跟往日沒什麼不同,只是大家見到東苑的人越發的客氣了。前些日子還以爲大爺跟大夫人鬧彆扭,沒想到現在人家兩口子又歡歡樂樂的去莊子上鬆散去了。

今兒早上的時候,不少人看到大爺親自扶着大夫人上車,那架勢就像是在保護什麼易碎的瓷器一樣,小心翼翼的不知道多少人看了眼紅。

京裏的所有煩惱都拋開了去,冰清倒是覺得心裏暢快了些。

京郊的莊子早在幾日前就送送來了消息,因此莊子裏早就收拾得乾乾淨淨,一衆僕人在門口候着,遠遠地瞧見容涼一行人,頓時開心起來。

這一路上走的時間不長,但是也夠顛簸的,容涼早就囑咐人在馬車裏鋪了三層的皮褥,又讓車伕放緩速度,這一路行來冰清倒沒有十分的難過。即使這樣,下車的時候也覺得有些疲累。容涼直接讓馬車進去,直到二門前才停了下來,扶着冰清直接進了屋。

冰清倒在大榻上就不肯動了,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自從懷了身孕就有些嗜睡,這一路顛簸的越發的睜不開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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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冰清在牀上睡着後,容涼這才靠着軟枕閉目養神。隔着一道軟簾,含玉墨玉正帶着小丫頭們將主子的行禮一一安置好,又讓廚房準備飯菜,等主子醒了隨時可以用。又將裏裏外外的全檢查一遍,看着有什麼地方不好的,立刻就讓人改了。

莊子上的條件沒辦法跟京裏比,不過也是儘量能弄多好就多好了。

含玉打起簾子進來,看着還在忙着的墨玉說道:“總算是規整的差不多了,只是寢室那邊要等着夫人醒了後才能收拾。換上家裏帶來的被褥,這莊子上的總是用着不安心。”

墨玉就點點頭,她們夫人還是喜歡自己常用的東西,所以這次出行,不要說被褥,就是慣常用的小物件,就是夫人平日瞧着喜歡的擺設都給帶來了,還是大爺親口吩咐的,哪一個敢慢待了去。

“是要格外精心,如今夫人有着身子,這吃的喝的更要下些功夫。”墨玉也有些擔憂,輕輕嘆幾口氣,這出來了也不會比在府裏的時候就輕快,相反的要精心的地方更多了。

“這莊子上的人咱們不熟,用別人的時候只管用咱們自己帶來的就好,這樣安心一些。再者說了,這是大爺的莊子,被人想要伸手進來,也未必是容易的事情。”含玉輕聲笑道。

自從容涼展露鋒芒後,她們就對自己的主子有了莫名的崇拜。

兩人相視一笑,又各自分開去忙了。屋子裏燃的香,遮光的簾幕,就是門口的簾子都要換上夫人喜歡的樣式,這一通忙下來要好些時候呢。在加上夫人在休息,一衆人更是小心翼翼的,儘量不發出聲音來。

冰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過了午時了,只覺得肚子餓的呱呱叫,忙喚了一聲丫頭。簾子很快的就被打了起來,映在面前的卻不是幾個丫頭,而是容涼帶笑的俊顏。

“醒了?”容涼深處白希修長的手將簾子掛在玉勾上,伸手將冰清扶了起來坐穩,身後還細心的墊了軟墊。

冰清下意識的點點頭,對着這樣的容涼好像又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時光,她的神情也跟着不由自主的鬆緩下來。這不是在京都的容府,她不用時時刻刻想着自己的身份,該怎麼樣要做什麼,頓時心情沒來由的就變得飛揚起來。

“我餓了,有吃的東西沒?”許是脫離了那樣的環境,冰清開口說話竟帶了幾分自己也未察覺的嬌俏跟撒嬌的味道。

容涼一愣,忽然之間只覺得心口似是被什麼緊緊的纏繞住,瞬間那種驚喜盈滿心扉,漆黑如夜的眸子裏星光點點,心口的跳動都急促了幾分。

“廚房已經備好了飯菜,先洗臉梳頭。”容涼儘量讓自己保持淡定的形象,儘管這樣還是有無數的歡喜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散發出來,止也止不住歡樂讓他的嘴角帶着微彎的弧度,像是樹梢的彎月,柔妹婉約。

冰清饒是知道容涼一直長的很妖孽,但是此時此刻還是被這個笑容晃花了眼,一時怔怔的,臉色緋紅。

容涼看着冰清此時的容顏,心口那騷動越發的擴張開來,不由得又往下低低頭,生平第一次真心覺得,自己這張臉真有些用處的。

“清清……”

聽衆容涼柔情的呼喚,冰清臉頰燒的越發的厲害,這可惡的人,居然以色妹人!

“有……有事嗎?”冰清的眼睛躲了開去,只覺得臉上都能烙餅了。

男色誤人啊,她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有面紅心熱無法抑制的情緒。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現在很美麗。”容涼不敢笑,只能儘量讓自己表現的嚴肅,以表示他說的都是真話。

臉好像紅得更厲害了,當着這樣一個男人的面,是個女人也不會覺得自己真的天姿國色吧?

“……”

冰清被他這樣直愣愣的讚美,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了,不由的擡頭望上他,卻正對上那深不可測的帶着無限吸引力的眸子,好像心跳都在這一刻停止。

容涼的眼神很認真,可真是這份認真,讓冰清忽然覺得有些事情好像……不太對頭了!

“我餓了……”冰清下意識的就轉移了話題,再這樣對視下去,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將這個男人鋪在牀上,太出色的容顏,總會讓人把持不住!

冰清都有種捂臉遁地而逃的衝動,太丟人了!

當容涼想要施展男色魅惑自己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的防守其實等於無!

“好,我讓人準備。”容涼笑着應了,本應該站起來的人,卻忽然又低下頭在冰清的額頭上留下輕輕一吻。

冰清只覺得額頭上那片溫軟,就像是火燒燎原,她的臉這回徹底的紅透了。

好像來了莊子,容涼也有些不一樣了,冰清看着容涼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怔忪。

含玉墨玉進來伺候冰清起牀,洗臉淨手梳妝,因爲不是在家裏,冰清只是鬆鬆的挽了一個纂兒,斜斜的簪着一支碧玉雕成的迎椿花簪,一串串的迎椿花在玉簪上纏繞盛開,格外的別緻。

天氣還有些冷,冰清穿了燒毛的衣裳,雪白的白狐毛,襯着一張小臉精緻優雅高貴。

等到了外面,冰清有些愣愣的,看着滿屋的擺設,忽然有一種又在容府的感覺,自己喜歡的長頸花瓠,裏面正插着嫩黃嫩黃的迎椿花,長長的枝條順着瓶口倒垂下來,倒像是吊蘭,打理的很是精緻。

長長的條案上,擺放着自己慣用的銅質獸首小香爐,裏面香菸嫋嫋,這香氣也是自己喜歡的味道……這裏的每一件東西,都像是複製了自己在容府的房間,冰清下意識的就看向了容涼。

容涼就笑了笑,“知道你喜歡用自己熟悉的東西,我就讓他們都帶了過來,不費什麼事兒。”

冰清說不清楚自己心裏是個什麼滋味,這個男人爲了讓自己過的舒心跟習慣,居然把自己的東西都打包帶來了。不由得就抿抿脣,良久才說道:“挺好。”

人看着熟悉的東西就不會緊張,這對她的情緒有很大的安撫作用,冰清淺淺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她應該早就知道,只要這個男人願意,再怎麼心如堅鐵的女人也會剎那間分崩離析。

兩人坐下用飯,飯桌上出現的多是莊子上的特產,冰清覺得很是新鮮,而且味道也跟府裏的不一樣,許是因爲心情很好,不知不覺的居然多用了一碗飯。

於是用完飯後,容涼怕冰清積食就帶着她在莊子裏慢慢地走着,給她介紹這裏的景色。

這莊子佔地很大,冰清裹上了厚厚的白狐皮大氅,整個人如冰雪堆積出來的一般。兩人緩緩的走在鵝卵石鋪成的路徑上,身後沒有一個丫頭跟隨,就他們兩個人在這寬闊的天地中緩緩行走。

這園子無意識打理得很好,不過她總覺得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她確定自己的記憶中並沒有這個地方,於是看着容涼說道:“好奇怪的感覺,我覺得自己曾經來過這裏一樣。”

冰清不過是無意的一句話,容涼卻是滿懷欣喜,“你覺得你來過這裏?”

冰清不好意思的搖搖頭,“不記得來過,不過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就是給我很熟悉的感覺,真是奇怪。”

容涼無奈的翻翻白眼,哪裏奇怪了,你分明就是來過的!只是那個時候她還小,許是不記得了,這也沒什麼奇怪的。

容涼心裏嘆口氣,看來這丫頭要想起來還真是有些難度。可是就這樣放棄又覺得心有不甘,難道只能自己午夜夢迴獨自去懷念那些隱匿在心中的美好?

“清清,我們四家多年時常走動,說不定你小的時候就來過這裏。翻過這個山頭,在另一座山峯半山腰處原來也有你家的莊子,只是後來賣掉了。”容涼一點點的引導,努力讓冰清回憶起當年的事情。

“是嗎?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原來我家在這一片曾經還有過莊子。”冰清眼脣而笑,“只是可惜賣掉了,若是沒賣掉多好,給我當了嫁妝也不錯。”

容涼聽着也笑了,二月初驚見草芽,此時垂頭一掃,果然就能看到石縫中已有草芽出現。又是一年椿來到,勃勃的生機讓人也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期盼。

“有什麼好可惜的,這莊子雖是我的,可是我們夫妻一體,我的便是你的。”容涼緩緩的說道。

冰清腳步一頓,側頭看着容涼,待瞧見他的眼眸中那一抹鄭重,還有嘴角微微挑起的寵溺,冰清有種強烈的感覺,這男人沒有說謊!

女子出嫁有自己的嫁妝,男子也有自己的產業,可是這完全是兩件不同的事情,自己就是自己的。男人可以拿出自己私房給女人博其一笑,但是絕對不會說我的就是你的這樣的話。從來只有男人覺得女人的是自己的,而不會輕易的說自己的是妻子的。

莫名的,心頭有些不安,有些驚訝,還夾着濃濃的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的,盤旋在心房之上的疑惑。

容涼知道不能着急,他只能循序漸進,他知道自己總一天會走進她的心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諾言需要的不是空口白話,而是一顆真摯的心。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容涼開口說道:“我自幼身子不好,所以時常來這裏泡溫泉,年幼的時光倒是有一大半是在這裏呆過的。”

冰清聽着容涼的話,忽然有些心酸,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幅一個年幼的孩子,孤孤單單的在這裏的場景。他縱然是容家的嫡長子,可是不管是容夫人還是容戩都不會爲了一個孩子,長時間的陪在這裏,儘管這個孩子有病。

“你在這裏會呆很久嗎?來一次的話。”冰清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跟平常一樣,不會表現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容涼從小就是一個人,一直一個人,所以xin格裏就有特別細膩的地方,很容易就能感受到一個人的善惡之意。自小圍繞在他身邊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面孔,從很小的時候他依舊已經能分辨真假喜惡。

儘管冰清很掩飾自己的語氣,可是容涼還是從裏面聽出了那按捺的疼惜。

這樣的感覺,容涼覺得很陌生卻又很開心,夾着驚喜撲面而來。

父母對自己的愧疚,兄弟對自己的厭惡,親戚對自己的嘲諷,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成爲他人生中最常見的面孔。突然,有這樣一個女人,對自己有這種疼惜的情緒,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渴望被人溫暖的。

這個女人即便是表面上再怎麼冷情,其實說到底也是一個面冷心熱的女子,容涼心裏萬般的不確定,此時此刻就像是塵埃一樣,緩緩落地。這樣一個心軟的女子,他怎麼會輕易放手呢?

所以此時,容涼聽着冰清的話,面上就露出一個忍耐壓抑假裝歡笑的神情,又用十分輕快的口吻說道:“也不是很久,一般來說我一個人來住的話住幾個月就會回去了。”

幾個月……那麼小的孩子,一個人在山莊裏住幾個月,冰清忽然有點沉默。她知道,這山莊裏不會真的只有容涼一個人,會有很多伺候的傭人,會有給她看病的郎中,這裏每天都會人來人往,可是那麼多往來的人中,沒有一個是他的親人。

那麼小就要忍受孤獨,冰清忽然真的覺得有點心疼。第一次主動牽起容涼的手說道:“你在這裏呆了那麼多的光陰,你帶我去走你走過的那些地方,好不好?”

“爲什麼要走我走過的地方?”容涼頓住腳轉頭看着冰清,黑幽幽的眸子裏一閃一閃的星光,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去沉醉。那微勾的脣角,就像是一罈深埋地下的陳釀,散發着馥郁的芳香,吸引着她的靈魂。

冰清大約沒想到容涼會問這個問題,不由得一愣,她只是想要下意識的去走一走他曾經走過的路,卻沒想爲什麼?

是啊,她怎麼會這樣做?這樣的事情真不像是她會做出來的,少了些理智多了幾分衝動。忽然之間,冰清也有些茫然。眉心輕輕的蹙在一起,點漆的眸子幽幽暗暗。

容涼微微一笑,沒有繼續逼近,自己主動轉移了話題,笑着說道:“你是第一個想要重複我曾經走過的地方的人,清清,我很開心。”

“爲什麼?”冰清只是條件反射的隨口反問,等問出了口,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個問題好像跟方纔的話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不由得臉色微紅,別開眼睛去,看着旁邊不肯將眼神落在容涼的身上。

“一個人想要重複去走別人曾經走過的路,是因爲想要看那些風景,還是先要走他曾走過的地方,重複他的腳步?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去想的,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走她走過的地方,只是想要更好的接近她,瞭解他,擁有她。”

冰清再遲鈍,也覺得這話實在是太有含義了,垂着頭不說話,卻是先一步往前跨出了一步,一擡頭卻有些尷尬,正處在一個岔路口,該往哪邊走?

冰清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又不願意這個時候去看容涼,總覺得自己在他跟前就像是被看得十分透徹,站無可站,十分的侷促。

容涼此時再度伸手將冰清的手掌握在手心中,牽着她往右拐,邊走邊說道:“從這邊走過去,有一個小小的蓮池,這個時候沒什麼好的風景,不過等到菡萏盛開的時候,滿池的粉色花朵爭相盛開,就像是天上的五彩祥雲,特別的美。每年到夏天的時候,我都會來這裏住上一段日子。”

冰清聽着容涼的描述,眼前就好像是已經有了那種景象在腦海中,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那樣的美沒有盡頭一般,讓人心生嚮往。

“司徒家也有蓮池,但是並不是很大,花開的時候,我也喜歡坐在亭子裏靜靜凝視。以前的時候阿晚也會在夏天故意給我送信,讓我寫帖子請她做客。這樣的話她就能來我家賞荷,我們兩個可以靜靜地坐一下午,一句話都不說,卻又覺得什麼話都說了。”冰清憶及往事,神色又恢復了如常,眉眼間全是甜甜的笑。

只看着這笑容,容涼都能感受到那個時候的冰清是快活的,天真的,帶着對人生的美好幻想的。

人這一生總會有這樣的一個階段,對有的人或者事物,都有近乎於完美的幻想。可是,這種感覺會隨着不斷的長大而漸漸的消失,是很真實很殘酷卻又無法躲避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我少時最是喜歡這種高尚的品格,總覺得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挺直脊樑做個男人。”

容涼的聲音柔柔的,就像是三月的椿風,如同情人的手,拂過人的臉頰。讓你的心靈也會跟着昇華、沉澱,可是細細聽去卻又覺得心口有那麼一點點的堵塞,被什麼輕輕地撩撥,想要努力去壓抑,卻如同洪水過境,壓服不住。

冰清先是一愣,擡頭仰視着容涼,忽然就笑了,然後問道:“現在呢?”

“你先告訴我你在笑什麼?”容涼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好笑的,人初生於這天地之間,對於萬物都是抱着最虔誠的心態去感知,去體會,覺得什麼都是美好的,良善的。

兩人停停走走,很快地就走到了那片水塘。蕭索的末冬,水面上只有乾枯寥落泛黃微黑的荷葉杆,風吹水皺,涼風習習,遠遠望去,天水一線,讓人的心胸似乎也跟着開闊起來。那往昔的煩惱,都隨着風兒飄散去了。

冰清立住腳,輕輕地嘆了口氣,這才回答道:“我笑是因爲我們一開始帶着感恩的心面對着這個社會,面對着我們身邊所有的人,我們願意去相信這世上的人會跟我們一樣,帶着一顆良善溫暖的心。可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們終將會體會到什麼才是真正的人生。”

容涼的眼睛帶着笑,他們竟是如此的心生默契,就連這些都是想的一樣的。

“知我心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清清跟我果然是心有靈犀,可見你我真乃是珠聯璧合。”容涼邊說邊笑,他的笑聲裏帶着清亮遼遠的舒意。

冰清俏臉一紅,“你也這般想?”

“是啊,我不是這般想,而是我的確是經受過。處在我這個位置,多多少少有些尷尬,身體孱弱,卻偏偏佔據着嫡長子的位置,這不是惹人嫌嗎?”

話不多,卻讓冰清聽出了這裏面的淒涼,心口莫名的酸脹反握住他的手,脫口說道:“以後你永不會孤單,我會一直陪着你。”

話出口,冰清忽然兩頰泛紅,咬着脣垂下頭,卻不敢去看容涼此時的神情。哎,多年冷靜自持的自己,居然會在這樣的時刻,被蠱惑的講出這樣不知羞恥的話來,當真是她人生中的異數。

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容涼握得緊緊的,無論如何也掙扎不開,又羞又囧,冰清都很不能地上有條縫她立刻鑽進去。

“清清,我很開心。”

容涼的笑聲從頭頂上慢慢的傳了過來,那低沉壓抑的笑,慢慢的讓冰清的緊張慢慢的消退,可是卻依舊鼓不起勇氣去看他。

猶記得成親前,她還想着要跟這個男人保持距離,大家相安無事的過日子就好。可是眨眼間,不過數月的時光,懷了他的孩子不說,自己的思緒也很容易因爲他的話而變得衝動再無章法。

夜晚說過,當你心動的時候,理智是永遠無法駕馭衝動的。

曾經不以爲然,如今卻是深有體會。

不過,數月光景。

容涼沒有再說別的話,卻牽着冰清的手慢慢地走着,好似時光都會凝結在這一刻,幸福那樣的觸手可及。

冰清的眼角掃過身旁容涼的身影,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地方不太一樣了,她不應該這樣一步步的受他吸引,進而有了今日的種種失宜。

這一下午,容涼帶着冰清走了很多地方,他慢慢的跟她講述自己小時候的趣事,會講自己捉弄家裏的下人,會講自己爲了讓爹孃探望他而故意藏起身來鬧失蹤,會告訴她自己藏在什麼地方而不會被人找到……

小時候的事情那樣的多,他描述起來那樣的鮮活,冰清完全想不到,容涼小的時候居然會這樣的調皮,跟她認識的見到的完全就像是兩個人。

太孤單的時候,總會渴望家人的陪伴。容涼所做的這一切,也不過是想他的父母能多多陪着他而已。

可是,這個理想註定是不能實現的。容戩要忙着鞏固地位,容夫人要操持家業,他們有那樣的多不可放下的責任,家族的重擔在某定程度上,也許會比他們隨時都會沒命的兒子重要得多。

心頭酸酸的,冰清還是忍不住的問道:“他們來了沒有?”

明明自己已經猜到結果,卻依舊固執地想要從他的口中聽到答案。

也許自己的行爲有些不妥當,也許她要的並不是一個答案,可是她還是開了口。

容涼笑米米的望着冰清,“你猜?”

每每這個時候,容涼都會轉移話題,來遮掩他不願去講述的結果。

冰清聽着這幾個字已經知道了答案,縱然已經料到了,可還是有些難過。其實不應該難過,她不是已經經歷過也明白過了嗎?

比如,她的婚事。

任何子女跟家族的利益比起來,都是值得去犧牲的。

忽然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慼,冰清覺得自己好像對容涼太冷硬了些,也許她可以嘗試着靠近他,相信他。

縱然這個世上,愛情是最虛無縹緲的,可是還是很想努力去抓住它。

自從那天容涼講述了自己的童年,憶苦思甜了一回,就發現冰清對他的態度不一樣了。好像兩人又回到了那段溫暖的時光,也許只需要一個微笑,一個眼神,他們就會明白彼此的需求。

到了莊子上,冰清也沒有再把容涼拒之門外。

這就好像是一個美好的信號,所有跟着來的東苑人都大大的鬆了口氣,主子和好了,作爲奴才的才有好日子不是?

莊子上的飯菜也許沒有府裏的精緻,但是勝在新鮮跟新奇,冰清的胃口也跟着好了很多,面上的笑容就如同雨後的彩虹,帶着炫麗的色彩。

在莊子上呆了半個多月的時候,玉墨帶着僕人住進了自己的莊子,第二日就送了拜訪的帖子過來。

冰清看着手裏的大紅帖子,笑着在棋盤上落了一子,這才對着容涼說道:“溯夫人的拜帖,沒想到她居然也會在這種時候到莊子上躲清閒。”

實際上這些日子,容涼雖然不出山莊,但是每日的消息還是絡繹不絕的送來。冰清不會過問這些事情,但是也能看得出容涼越皺越緊的眉頭,所以這個時候才說出這件事情來,讓容涼也跟着樂一樂。

誰知道容涼反而說了一句,“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們夫妻聽說最近鬧了點彆扭,這時躲到莊子上來了。”

“什麼?”冰清還真是吃了一驚,“鬧彆扭?出了什麼事情啊,你知道嗎?”

容涼落下一子,將冰清的退路堵住,笑着說道:“下棋不要分心,你看沒有退路了吧?”

“哎呀,哪裏還有心情跟你下棋,你倒是說話啊。”冰清一手將棋盤給拍亂了。

容涼苦笑搖頭,“當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冰清氣急,“你到底說不說啊?你不說我直接去見玉墨了。”

“得得得,我說還不成,趕緊坐下。”容涼拉着冰清坐下,不由的嘟囔一聲,“不過是溯光的夫人,又跟你沒有多厚的情誼,瞧你緊張的,就沒見你這樣緊張過我。”

聽着這抱怨,冰清真是哭笑不得,這會兒的容涼就跟一個小孩子一樣,不由得瞪他一眼。

容涼瞧着冰清柳眉倒豎的嬌俏,不由得抿脣一笑,這才說道:“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兒,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

“做給外人看的?”冰清不知道容涼爲什麼這樣肯定,狐疑的皺皺眉頭。

“我前兩天不是跟你說過惠妃要去妃陵的事情嗎?”容涼道。

冰清記得這事兒,於是點點頭,“跟這個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后妃沒有先例探看妃陵,惠妃不過是仗着昔年的情分跟皇上討一個恩典。這件事情遭到了以王子墨爲首的官員抵制,同時也得到了以杜衡爲首的幾位官員的支持。

這個杜衡是什麼人?那是杜鵑的父親,杜鵑素來是跟皇后不對盤的,這個時候自然是力挺惠妃給皇后添堵。

冰清多少聽容涼說過一些,此時再聽着容涼的話,雖然不會有夜晚舉一反三的超常政治敏銳,但是也能察覺出有些不對的地方,“這跟溯光夫婦吵架有什麼關係啊?”

容涼聽着冰清的話也不着急,只是隨手拿着棋盤上的幾個棋子,在桌上一個個的落子,一邊放一邊說道:“今年清明皇上會巡視皇陵,屆時皇后娘娘是一定會跟着去的,惠妃也自然會去。可是惠妃身子不好,要出遠門必然是要大費周折。負責出行的固然是有內廷府,可是六尚局這個時候也不會閒着,會調一些人手幫襯。六尚局的尚宮大人陸溪風聽說跟惠妃身邊的大宮女冰琴有些齷齪,而此時恰巧被進宮的溯夫人遇上了。”

容涼說到這裏沒有再說,冰清自己往下去想,肯定是玉墨路見不平踩了一腳。宮裏的事情再怎麼樣也不是外官臣妻可以置喙的,玉墨定是觸了宮規,然後溯光接機跟玉墨吵架,可是爲了什麼要吵架啊?溯光是要做給什麼人看啊?重要的是,溯光那種人……能吵得起來嗎?

冰清又想不明白了,先前容涼已經說過了,是做給外人看的,可是什麼人還要溯光夫妻演戲給人看?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那現在?”冰清看着容涼有些擔心地問道,心裏嘆口氣,惠妃又何必一定要折騰這一趟,就算是爲了冷家,這個時候也不該這樣的。

可見人啊,關心則亂,一點也不假。

“靜觀其變。”

冰清最討厭這種故作高深的,不說就不說,裝什麼高人啊。

瞧着冰清的神態,容涼無奈的一笑,“靜觀其變,那是因爲現在我也不知道皇上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冰清倒真是有些意外了,失笑道:“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雖然你崇拜你家夫君,以爲我是無所不知的,但是做人要低調,低調啊。”

冰清一臉黑線,回頭把墨玉叫進來,說道:“你親自去溯夫人那裏走一趟,就說明天上午我請她喝茶。”

“是,奴婢這就去。”墨玉笑着應了,倒退着出去。

“我估摸着溯夫人躲到莊子上來,估計是京都打聽消息的太多了,躲出來是一方面,另一方方面也是爲了給衆人一個明確的信息,她們夫妻的確鬧得不開膠。估計着還會有消息傳來,皇后娘娘必定會訓斥與溯光。”

冰清本不信,覺得容涼有點誇大,夜晚可不是那樣沒分寸的人,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可素,第二天冰清跟玉墨見面的時候,容涼預料的一切全都天衣無縫的覈對上了。就在兩人喝着熱茶聊天的時候,又傳來消息,皇后娘娘傳懿旨訓斥溯光的事情。

冰清當時就驚呆了,良久沒回過神來,玉墨也是有些震驚,好像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是說好的演戲嗎?沒聽說皇后娘娘要訓斥啊,這……這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啊?

這一下子,玉墨也坐不住了,正要告辭的時候,容涼卻立在門口擋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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