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承諾
兩個人一瞬間像是同時被跌入了歷史的長河中，有長久一段時間的沉默。
“雲蘿……”最終，率先開口的是慕中天。喉間微哽，他似有好多好多話要說，“對不起。斯藍的事……”
“我知道你很爲難。”過了這麼多年，她始終還是不捨得爲難他。“我心裏明白的。”
慕中天伸手握住她的。皮膚與皮膚相接，兩人心頭皆顫。
他凝神對上她的視線，眸色那樣深，“雲蘿，給我時間，讓我好好補償你們！這麼多年，讓你和孩子們受了不少苦，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讓你們再受委屈。輅”
顧雲蘿鼻尖一酸，眼眶就紅了。她奮力的將手要抽回去，他卻握得很緊很緊，根本不給她退縮的空間。
“中天，你放手！”
“我放不了手！”慕中天情緒有些激動，“這麼多年，我沒有一刻忘記過你。雲蘿，別讓我們再錯過了，這些年的折磨已經夠了！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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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已經錯過了。”顧雲蘿嗓音哽咽，再次用力，將手猛然抽了回去。她後退一步，難過的看着他，“中天，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來不及了……”
“爲什麼？”慕中天問完，眼裏劃過一絲複雜，又自問自答，“我知道以我現在的身份和你說這些話並不合適，可是，給我時間，我會和賀雲裳把話說清楚。雲蘿，相信我！”
想起千寒的事，顧雲蘿胸口裏涌出來無盡的悲傷。
當初年輕時，他們若能堅定的在一起，現在又何需讓孩子受這些苦？
“中天，我們的孩子，已經被毀了……”悲從中來，哀慼的開口，她脣瓣白得毫無血色。
“這是什麼意思？”慕中天不明白的看着她。
“千寒……”她深吸口氣，忍住眼淚，可是，因爲恨意，手都在抖。“他被賀雲裳毀了！毀得徹徹底底！”
顧千尋時時刻刻都盯着顧千寒，生怕他又發作。不能一直打杜冷丁，所以接下來再發作，他只能自己生扛着。
上次已經很痛苦，下次發作，會是什麼樣子，她簡直不敢想象。
顧千寒正在和唱片公司溝通，掛了電.話，就見顧千尋一直凝神看着自己，他苦笑，“姐，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犯人。”
“你明知道我是擔心你。”
“你前兩天不是說公司裏還有很多棘手的事沒處理嗎？去忙你的吧，我沒問題的。要不，你去廚房幫媽打打下手也行。”
顧千尋嘆口氣，“我沒有要盯着你。”
只是，太擔心，太擔心，擔心到分不開神，僅此而已。
手機鈴聲，在廳裏響起。兩個人都順着聲音看去，是她昨天就遺落在沙發上的手機。
顧千寒道：“忘了說，剛剛你在廚房的時候，手機就在響。”
“哦。”顧千尋走過去，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閃爍的號碼。
正是慕夜白……
手指，微有些僵硬。下意識看了眼千寒，他的視線也朝她投射過來，依然那麼幹淨、澄澈。
乾淨得讓她心都絞痛着。
深吸口氣，她還是將手機貼在耳邊。那邊，他的聲音傳來，“千尋？”
似乎是等得太久，他的語氣略有些着急。
“是我。”
聽到她的聲音，他長鬆口氣，“昨晚一晚你都沒聽電.話。”
“我昨晚在醫院，忘了帶手機。”
“嗯，我猜也是這樣。”慕夜白的語氣輕鬆了許多，“明天的事，你聽說了嗎？”
“這是你的主意嗎？只讓千寒進慕家。”
慕夜白默認，“慕家需要合適的繼承人，而秦斯藍，我不覺得合適。你希望她進慕家？”
“不，正如你說的，她不合適。”想起那晚算計她和景南驍的事，顧千尋依舊耿耿於懷。
慕夜白笑了，“這麼說來，我們是心有靈犀。”
“中天，你現在就走嗎？”顧雲蘿的聲音忽然從廚房傳來，聲音不低，透過手機一下子就傳到了電.話那邊。
顧千寒和顧千尋都下意識將視線投到廚房。
只見慕中天匆匆從廚房出來，臉色僵冷，渾身佈滿了讓人不寒而慄的冷肅。
“今天的晚飯我就不吃了，明天一早我會讓人來接你們。”
慕中天的視線沉痛的投向顧千寒，脣舌掀動了下，想說什麼，可是，終究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得出口。
千尋也下意識朝他看過去，明白可能是知道千寒被注射強藥的事了。現在這樣匆匆離開，是要去質問賀雲裳？
“雲蘿，答應我，給我時間！”
“我會和賀雲裳結束！我會讓賀雲裳知道她毀掉的——只會是她自己！”每一個字，都是鄭重的承諾，擲地有聲。
一個字，一個字落在所有人的心上，讓大家皆是心潮晃動，不無感動。
顧雲蘿啞了嗓音，“明天我們會準時到場。”
慕中天帶上.門走了。顧雲蘿擦了擦眼淚，看了兒子和女兒一眼，什麼都沒說，又轉身進了廚房。
那句承諾，即使對他們來說，已經晚了很多很多年，或許，其實根本就已經來不及，可是……
對於獨身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痛苦和折磨的顧雲蘿來說，卻是一記最美好的安慰。
還是多少能暖她的心……
顧千尋嘆息一聲，回神，這才猛然想起自己還握着的手機。
沉默……
手機那端，是長久而沉重的沉默。
剛剛的話，恐怕……他都聽到了……
顧千尋屏住呼吸，她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最終，是他先打破了沉默，“千尋，我先掛了。”
“……好。”顧千尋艱澀的從脣間擠出這樣一個字，慕夜白卻沒有立刻掛上電.話，她道：“夜白，最近……我好累。”
慕夜白呼吸加重。
她閉了閉眼，“是心累。”
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她率先掛斷了電.話。
那邊……
慕夜白聽着‘嘟嘟’的忙音，一時，只覺得心裏也空茫一片。
沉銀了一瞬，終究還是抓了車鑰匙出門。
慕家別墅。
不等傭人通報，慕中天直接衝了進去。
“賀雲裳呢？讓她出來！”
“慕董，夫人從昨晚就不太舒服，一直在牀上躺着。”
“那你還愣在這兒幹什麼？去給我把她叫醒！”
“怎麼回事？我剛一回來，還沒來得及坐下，你這就鬧開了。”出聲的，是剛回國內的老太太。聲音威嚴，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依舊中氣十足。
換了身居家服裝，從樓上緩緩下來，步伐穩健。
“媽。”慕中天恭敬的喚了一聲，收斂了些情緒。還是轉頭吩咐傭人，“讓夫人起牀，否則，我直接進去了。”
“是。”傭人這才匆匆上樓去叫人。
慕夫人走下來，站定在兒子跟前，看了看他，皺眉，“出什麼事了，臉色這麼難看？”
“媽，您的好媳婦兒這麼些年，可沒少在外面做好事！”他刻意將‘好事’二字咬得極重。
慕夫人更是一頭霧水，“我怎麼聽不明白？什麼好事？”
“正好這次您回來了，我必須要離婚，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好說。”
這話一出，老夫人擰眉。
“離婚？你想過夜白的感受嗎？”
“他現在是成年人了！以前他還小，我會考慮他的感受，所以才一直和賀雲裳拖到現在，可是，現在夜白已經成熟了。”
“中天，媽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得考慮現在夜白的病情！”老夫人一頭明白兒子的心思，一頭又怕孫子受不得這樣的刺激。
“我不會答應離婚的！”賀雲裳的聲音傳來，“慕中天，除非我死！不，我死也不會讓你和顧雲蘿在一起！”
慕中天是被惹急了，一步上前，一下子就扼住了賀雲裳的脖子，“你好狠毒！賀雲裳，你這麼做，就不怕天打雷劈？”
賀雲裳的呼吸有些不順。
她卻沒有求饒，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因爲盛怒而扭曲的臉，“我狠毒？幾十年，你都讓我獨守空房，從來就只給我一個冷冰冰的空房子，你就不狠毒？！”
“我再怎麼樣，也沒有傷害過旁人！賀雲裳，你有什麼衝我來不行，非得把無辜的他們一個個拉下水？”他咬牙切齒，似乎恨不能將她咬碎了一樣。
手上的力道更是加重了幾分。
她臉色已經蒼白，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衝你來？中天，我愛你，比誰都愛你，你說……我捨得衝你來嗎？”賀雲裳笑着，眼神癡癡的看着他，眼眶裏含着淚。
“別說你愛我，這個字，從你嘴裏說出來，讓我覺得噁心！”
她抖着手，握住慕中天扼在自己脖子的手，她笑得眼淚流到頰上，“我不配說愛？可是……讓我懷孕的是你，妥協娶我進家門的也是你……你冷落我，讓我的婚姻破碎，讓我家不成家，這就不是傷害？”
“賀雲裳，若不是你當初算計我，你可能會碰你嗎？這麼多年的獨守空房，不過是你咎由自取！”
賀雲裳突然仰頭笑起來，笑得岔了氣，連聲咳嗽。
一旁的老夫人生怕鬧出什麼事來，趕緊上前，“中天，你別胡來！放手！聽到沒有？”
慕中天終究是緩緩鬆了手。
賀雲裳大口大口的呼吸過後，冷笑看着慕中天，“現在，咎由自取的是顧雲蘿！如果不是她妄想進慕家的門，妄想還要和你在一起，她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嗎？”
“所以，二十多年前你找人……欺負了她還不夠，找人撞斷千寒的腿也不夠，現在還在千寒身上注射了毒品？”說起這些，他痛心疾首，質問的眼神恨不能將她整個人刺穿。
老夫人震驚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媳婦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賀雲裳已經有些崩潰，情緒失控。她笑起來，似是瘋瘋癲癲的樣子，“這些你都知道了？只可惜……這些都沒證據。你說……你們能拿我怎麼辦？”
慕中天忍無可忍，‘啪’的一聲，一耳光重重扇在了賀雲裳臉上。
嘴角，一下子滲出血來。
他的手，在發抖。
她整個人被扇得滾在地上，額頭砸在桌角，一下子就磕出血來。
“你幹什麼？！”一聲怒吼，陡然響起。
衆人齊齊回頭，就見慕夜白盛怒的站在門口。他狠狠盯住慕中天，雙目赤紅。
不等說什麼，他一步跨進去，痛心的將賀雲裳從地上抱起來。
“媽，您怎麼樣？”
“夜白……”聽到兒子的聲音，賀雲裳的眼淚一下子就嘩啦啦的往下落。她無助的扣住兒子的衣領，樣子楚楚可憐，“兒子，別拋下媽……你爸不要我了，媽就只有你了……”
慕夜白擡頭看向慕中天，眼有仇視。慕中天剛想說什麼，他已經抽開視線去。
“媽，讓我看看你的傷！”
額頭上，嘴角上的血，殷紅得觸目驚心。脖子上那於痕，更讓他眉心都在突突的跳。
慕夜白用襯衫袖子小心翼翼的擦拭掉鮮血，手都在抖。將她從地上直接抱起，“我送你去醫院。”
抱着賀雲裳經過慕中天的時候，慕夜白冰冷的眼神掃視過去，“請你讓開！”
四個字，冰冷無溫，硬得像石頭。
夾雜的怒火，更是清晰可見。
慕中天微怔了一瞬。他知道，剛剛那耳光不單單是扇在了賀雲裳的臉上，也扇在了兒子心上。
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瞬間又降到了冰點。
“夜白！”他扣住兒子的手，眼神沉痛的看他一眼，“爸不是有意的，你知道你媽……”
“行了，現在還說那些幹什麼，趕緊送去醫院要緊！”慕中天的話，被老夫人驟然揚聲打斷。她看了兒子一眼，又看向孫子，語氣緩和了些，“先去醫院吧，別鬧出什麼事來。”
慕夜白沒有立刻走，而是繼續將冷凝的視線聚在慕中天臉上，“無論我媽是怎麼樣，這輩子……”
“我都不會再原諒你！”
慕中天狠狠一震，久久的，說不出話。只能看着慕夜白抱着賀雲裳離開。
等到回過神來，他想要和慕夜白把話說清楚的時候，老夫人一把抓住他，“你要和他說什麼？”
“媽，賀雲裳做過的這些齷.齪的事，夜白有資格知道！”
“你現在和他說，就這種時候，你以爲他會聽你的？沒有證據的話，在他眼裏全部都是對他母親的詆譭，你們父子關係只會越鬧越僵！況且……”說到這兒，老夫人停頓了下，眉眼間浮上層層化不開的愁容，“封教授說了，現在夜白不能受刺激，心情會直接影響他的病情。如果你真和他說了，他不見得能承受得住……中天，你不能爲了揭穿賀雲裳，連兒子的命都不要了！”
在老夫人一句話的提醒下，慕中天的腳步收住了。
各種複雜的情緒漫上心尖，他捏起拳頭，一拳狠狠的砸在牆上，痛苦而憤怒。
老夫人想說什麼，終究只是寬慰的摁了摁兒子的肩頭，“再等等。等他病情好轉一點，再和他好好說清楚。至於千寒那可憐的孩子……既然你要認回來，那麼，將來我也不會虧待他。”
╭(╯3╰)╮今天開始恢復更新哈~後天，也就是15號大肆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