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楚妹夢中驚醒，起身摸着旁邊空空的位置，心裡也覺得空落落的。
“主子，您怎麼醒了？”雲雀走過來問道。
楚妹半靠着牀架，“做了一個夢。”
夢見最後，還是和他分開了，於是就嚇醒了。
“雲雀，皇上還在書房批閱奏摺，還是已經在寢殿歇下了？”
清硯齋最前面是御書房，後面是寢殿，楚妹現在住在左邊側殿。
雲雀笑道，“都不是。不知道九爺從哪兒弄來的偏方，說是百花露可能治癒主子的眼睛。皇上大半夜的就去御花園收集百花的露珠了。”
“百花露？”楚妹一怔，說道，“他白天忙於國事，晚上怎麼能不睡覺。若是收集百花露，讓下面的人去幹就好了。”
雲雀說道，“大概是……心誠則靈？”
心誠則靈。所謂的百花露，其實沒什麼用。她自己是個大夫，當然清楚。
她從沒有想過，那般冷酷桀驁的男人，有一天會爲了一個女人，蹲在御花園裡收集百花露珠。
爲了一個子虛烏有的可能。
“我去看看。”楚妹起身。
雲雀連忙扶着她道，“主子，皇上交代了，您晚上得好好睡覺。而且主子您現在……”
而且主子您現在也看不見啊。
“我去看看。”楚妹重複了一遍，語氣強硬了幾分。
雲雀和芍藥不敢多說，連忙爲楚妹更衣，一個在前面提着燈籠，一個扶着楚妹，主僕三人從清硯齋裡出來，往御花園而去。
雖然看不見，但是能夠聞到撲鼻的芳香。
已經到了御花園。
雲雀低聲說道，“娘娘，皇上就在花叢裡。”
楚妹看不見，但是，她憑着感覺，向着花叢裡一步步走了過去。雲雀本來要扶她，但看見楚妹選擇的方向，竟然就是拓跋諶在的位置，也就和芍藥留在了原地。
月光如水，雲淡風輕，春夜，奼紫嫣紅的花海里，一襲薔薇長裙的女子披着白色的披風，俏麗的臉上蒙着一層白布。
她從花徑小道里一步步走向她感覺到的溫暖。
“楚妹。”拓跋諶本來背對着楚妹，聽聞沙沙的聲音，回頭就看見了楚妹走過來。
很難形容那一刻看見她是感覺，她美好的彷彿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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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妹聽到他的聲音，提起裙襬走快了兩步，穩當當落在他的懷抱。
“你怎麼來了？”聲音低沉而磁xin。
楚妹雙手抱着他的腰，頭靠在他的胸膛，“你不在，我睡不安穩。”
下一瞬間，拓跋諶就把楚妹橫抱而起，“我們回去睡覺。”
正好這大半夜，已經收集好了一瓶百花露。
楚妹往他懷裡蹭了蹭，“嗯。”
拓跋諶抱着楚妹走出御花園，而喬湘雲和顏泠雪都分別站在御花園的另一端，看着這一幕。
得知皇上爲了楚妹，大半夜來這裡收集百花露，她們都忍不住親自來看看，沒想到皇上就一個人在花叢裡蹲着收集露珠。
她們倆也就這麼站着，誰都沒有捨得移開腳步。
直到此時拓跋諶抱着楚妹離開之後，顏泠雪和喬湘雲對視了一眼，說道：
“沒想到湘妃姐姐也在這裡站了大半夜，我還以爲，只有我是有心人。原來湘妃姐姐，對皇上也是情根深種。”
喬湘雲看着拓跋諶他們離開那一幕，脣邊勾起一抹淡笑，“是否有心人都不重要，不過都不是皇上的心裡人罷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皇上爲一個人如此。便知道，比起她，早就輸了。”顏泠雪輕嘆了一口氣，轉身往回走。
喬湘雲脣邊勾起一抹冷笑，這麼早就認輸了，這一場爭鬥，纔剛剛開始呢。
不過也是，顏泠雪比起她的段位差多了，不像她在那種勾心鬥角的環境中長大。
只是如今後宮之中，卻也沒有能夠讓她再利用一二的人。
看來，還是得親自動手了。
“書竹，再過段時間，便是蓮花盛開的時節了，我要做些蓮花糕，宴請楚姑娘。”喬湘雲淡淡說道，“宮中的聽雪樓，找人去安排一下。”
書竹福身，“是，奴婢明白。”
顏泠雪回到延寧宮以後，臘梅問道，“娘娘，您就真的認輸了，任憑楚妹小人得志？當初她可是害的娘娘被貶靈隱寺。”
“自然不是。我能從靈隱寺再回來，就是爲了陪在他身邊。並非認不認輸，而是不論輸贏，我都要做最後那個陪在他身邊的人。”顏泠雪淡淡說道。
臘梅道，“那娘娘可有何應對？”
“等着吧，湘妃自然會替我做的。”顏泠雪望向清硯齋的方向。
喬湘雲，當真以爲，她真的什麼都不懂？
……
雖然雙目失明，但是和拓跋諶的感情卻比以前好了很多。拓跋諶就是那種雖然傲嬌不肯承認，但明明就是更加疼惜的人。
百花露之後，夜明珠，天上水，地底泉，一切能弄來的東西，他都給楚妹嘗試了一遍。
現在拓跋諶每天除了處理國務就是和洛九夜癲道人一起弄一些稀奇的東西，試圖治療失明。
一次次失敗，也沒有挫傷他的信心。
不知不覺，楚妹已經失明瞭大半個月，也已經習慣了失明的日子。
“主子，湘妃娘娘在聽雪樓設宴邀請娘娘。”雲雀走上來說道。
楚妹黛眉輕蹙，“我和她向來沒什麼交情，她宴請我做什麼。”
“聽聞，湘妃娘娘得知主子喜歡蓮花，特意用今年宮裡開的第一批早荷做了蓮花糕，請主子品嚐。”雲雀說道。
芍藥笑道，“會不會是因爲皇上現在很看重我們主子，所以湘妃特意來和主子緩和關係？”
“這也有可能。畢竟之前那個藍語琦還是她表妹，而且她設宴，如果真的加害我們主子，皇上到時候第一個問罪她。”雲雀說道。
楚妹莞爾，“我雖然瞎了，但飲食若是加了不該加的東西，哪怕我認不出那是什麼，也知道不對勁。”
就算是加一種楚妹沒有見過的毒藥，楚妹也能吃出這東西有毒。
如果喬湘雲想在蓮花糕裡下毒，楚妹第一個就會發現。而且，她宴請楚妹，她還下藥，那就是自找死路。
“可還請了其他人？”楚妹問道。
雲雀說道，“沒有。據說是專門宴請主子的。”
“這可難辦了，專門宴請我，還特意準備了一番，我若是不去，也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楚妹蹙眉，“什麼時候？”
芍藥說道，“今晚戍時。”
“嗯，幫我回了湘妃，就說我一定去。”楚妹說道。
楚妹雖然現在瞎了，但是鼻子還靈，不怕她下毒。身邊又有云雀芍藥跟着，也不怕她鬧什麼幺蛾子。
不過爲了以防萬一，楚妹還是說道，“芍藥，你等會跟墨統領說一聲，我今晚赴湘妃的約。若是皇上找我，來聽雪樓。”
“是，奴婢明白了。”
聽雪樓是皇宮之中一座高樓，平時也就是宴請之用。此時頂樓之中，楚妹和喬湘雲相對而坐，桌子上擺着一排的蓮花糕，窗沿邊上鈴鐺悅耳，舒適愜意。
“謝楚姑娘賞臉。聽聞姑娘喜歡蓮花，故而用了今年最早的早蓮做了這麼一些蓮花糕，本宮的手藝一般，還請楚姑娘別介意。”喬湘雲微笑說道。
楚妹微微頷首，“湘妃娘娘客氣了。誰不知道湘妃娘娘善於膳食女紅，這蓮花糕雖然未曾看見，但是隻聞香味，便是香甜可口。”
旁邊的雲雀已經將夾好的蓮花糕遞給楚妹，楚妹吃了一塊，淺笑道，“味道真的很好。湘妃娘娘的廚藝高超。”
沒毒。
“知道楚姑娘平日裡喜歡喝茶。蓮花糕略顯甜膩，這蓮子清茶倒是恰到好處，故而今日沒有備酒，只是一壺蓮子茶，不知合不合楚姑娘的口味？”喬湘雲笑道。
楚妹輕輕品了一口，讚道，“清而微苦，脣齒繞香。”
這倒是奇了，飲食都沒有毒，喬湘雲到底想做什麼？不過也是，她宴請楚妹，她還下毒，那可就真的自己找死。
“早就想宴請楚姑娘，只是楚姑娘以前要爲皇上治療血煞，日理萬機，後來又傷了眼睛……一直不便，所以這才拖延至今日。”喬湘雲起身，對着楚妹說道，“以前藍貴人還在的時候，對楚姑娘多有得罪。浣衣局是我的管轄，都怪我監管不力，被藍貴人矇蔽了，後來才知道楚姑娘在浣衣局受了諸多委屈。”
楚妹說道，“湘妃娘娘客氣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楚妹並沒有放在心上。而且，在浣衣局刁難我的是藍貴人，楚妹怎麼會牽連在湘妃娘娘身上？”
雖然明知道這姐妹倆就是一丘之貉，但只要喬湘雲不主動找她麻煩，楚妹也不想再計較過去的事情。
她不願意惹麻煩，她就是想簡單的陪在拓跋諶身邊。
“楚姑娘大度。以前都是藍貴人不懂事。”喬湘雲見楚妹並不介意，輕輕帶了話題，說道，“楚姑娘還沒來過聽雪樓吧？”
楚妹說道，“不曾。”
“今日特意選了聽雪樓，便是因爲這裡冬日能聽雪，夏日可賞雨。今日雖然無雨，但是在聽雪樓卻有另一樁好處，是旁的地方沒的。”喬湘雲賣了個關子，起身走到窗戶風鈴下，憑欄而立，說道，“楚姑娘可能猜上一猜？”
楚妹沉銀了一會兒，說道，“湘妃娘娘站在窗欄前，這裡毗鄰隔壁荷塘。若是白天，能看見滿荷綻放，但是現在是夜晚，天色不好，而且湘妃娘娘知道，我失明瞭看不見。照這麼說……可是能聞到荷香？”
“楚姑娘當真聰明。”喬湘雲讚道，“我當時無意間發現了這個秘密，還特意想在楚姑娘面前獻寶，沒想到楚姑娘倒是先猜出來了。”
楚妹起身走到喬湘雲面前說道，“原來湘妃娘娘今日宴請我，是爲了品荷論荷？”
下一刻，楚妹腳下一空，習慣xin伸手隨便抓了一下，剛好抓住欄杆，但是沒想到那欄杆就直接被楚妹輕輕一抓，就鬆落了。
整個人砰地一下墜落，楚妹甚至來不及反應過來。
若是眼睛看得見，她還能找個地方借一下力，但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的方位，而且聽雪樓又是第一次來，並不熟悉這裡的建築。
於是直接從聽雪樓墜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