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深沉，銀河之上，楚妹蜷縮在船上，左肩抓的鮮血淋漓，裴紹南見此情景連忙攥住她的雙手。
不讓她傷了自己。
鮮血中，肩胛處一個血紅色猶如蝴蝶的圖案浮現而出，就像是要掙脫飛出去一般，蠢蠢欲動。
連裴紹南也能感覺到蝴蝶血紋的危險，立即就想到上次青蓮說的湮滅之蝶。
“楚妹，這是怎麼回事？“
“是不是上次說的那個湮滅之蝶？”
裴紹南關心問道。
楚妹疼的渾身抽搐，一陣腐蝕的痛楚從蝴蝶紋路開始蔓延到全身，尤其是有着紋路這一塊，灼熱的像是燒了起來。
蝕骨混雜灼燒的痛苦讓楚妹只想把這一塊抓出來，但是那蝕骨之痛卻是貼着骨頭，疼在最深處。
“是。”
楚妹意識倒還是清楚，咬着牙道。
“快，打暈我。”
裴紹南立即點了一下楚妹的睡穴。
“這樣就能幫到你嗎？”
但是讓兩人詫異的是，睡穴竟然絲毫沒有作用。
裴紹南又試着點了好幾個穴道，發現現在點穴對楚妹已經徹底失效。
“沒用。“
“現在怎麼辦？“
“楚妹？”
裴紹南擔心問道。
楚妹咬牙，白皙的臉上滿頭大汗。
“我就知道沒這麼簡單。傳說中天下第一毒，怎麼那麼好化解。“
“你別管我，熬過去就好。”
本以爲只是一個月的時間，湮滅之蝶一直沒有反噬，楚妹也以爲沒關係，沒想到突然就反噬了。
而且如此兇猛，毫無解決辦法。
“楚妹，吃點止疼藥試試。”
裴紹南死死攥着楚妹的雙手，“你別抓自己，血都抓出來了。”
楚妹疼的說話都顫顫巍巍。
“藥……“
“止疼……“
“腰間……”
裴紹南一隻手攥住楚妹的雙手，另外一隻手在她腰間摸索，找到了好幾個玉瓶，還好上面刻有字，將那止疼的藥餵給楚妹，依舊無用。
“好疼，疼……”
楚妹牙關顫抖，雙手剋制不住的想要抓自己，裴紹南在她旁邊死死抓着她。
“楚妹，保持清醒，一定要保持清醒。”
裴紹南也是慌了，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而且此時他也終於想起來了天下第一毒湮滅之蝶是什麼。
據說中此毒者會遭受蝕骨和灼燒之痛，它並不直接致命，中毒者都是自己不堪忍受，最後自殺。
從未有人在此毒下活下來。
湮滅之蝶無解，只能用藥壓制，唯一的剋星就是菩提心。
但是現在菩提心已經被楚妹取出，種在了林初柔的中穴。
楚妹只能靠自己扛過去。只要能忍過去，湮滅之蝶就會暫時停息下來。
但是……
如果真的這麼好忍，湮滅之蝶就不會成爲天下第一毒了。
無數的高手奇人死在這個毒上。就算能夠忍的了一次兩次，沒人能夠忍受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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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裴紹南不知道，她這一次能不能忍過去。
“楚妹，我說過不要你冒險，你怎麼還要拿自己的xin命開玩笑。“
“萬一你熬不過去……”
裴紹南急紅了眼，英俊的臉上滿是擔心和着急。
楚妹艱難的衝他笑了笑，“我最不喜歡欠人東西……”
“你就這麼想跟我兩不相欠，寧肯拿自己的xin命冒險！“
“說到底我就是個外人，對吧？“
“楚妹，在你心裡，咱們就只是利益交換的關係。“
“我幫你，而你現在還給我。“
“是不是！”
裴紹南不知道爲何憑空生出一股惱怒。既惱她不珍惜自己的xin命，也惱她爲了還他的人情才如此不要命。
難道她就這麼害怕欠他的情，難道她就非要跟他算得清清楚楚。
難道，他們竟然只是利益交換的關係嗎？
這個女人怎麼可以這麼對他。
她明明說當他是朋友的！
這也叫朋友？
這他媽算什麼朋友？
“楚妹，你到底拿我當什麼了？“
“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人！”
裴紹南氣的滿臉發青，他那般玩世不恭的人，生起氣來的樣子倒也陰沉的可怕。
楚妹勉強衝着他笑了笑，疼的說不出話來。
“好，既然你只當是還我的人情，我現在就去找大嫂，讓她把菩提心還給你！“
“不治了，頭疾不治了。“
“我裴紹南還用不着你拿命還人情，你要是真覺得欠了我的情，簡單啊！“
“你這麼有錢，給我一萬兩銀子，前面我替你做的那些事，就當你楚妹出錢請的。“
“這樣，夠兩清了吧！”
裴紹南衝着楚妹一陣怒吼，鬆了手撐起長篙，就往岸上劃。
楚妹強按下身體裡的陣疼，連站也站不起來，只能扯着他的長袍下襬道。
“別找林初柔，我不要菩提心。“
“我錯了，裴紹南，你啊……“
“你啊，呲……“
“還真是倔脾氣。“
“不是還人情，是爲了朋友……“
“這一次換我爲你兩肋插刀……”
被這傢伙逼迫的連楚妹自己都不得不正視，她到底爲什麼肯爲了裴紹南做到這個地步。
誠然，如果只是爲了還人情，用不着冒這麼大的風險。
而是真的把這傢伙當做朋友，當做很重要的人，所以不想他有虧欠，不想他有遺憾，想要陪他一起走出那段年少的桎梏。
所以即便冒着湮滅之蝶的風險，也要治好林初柔的頭疾。
“小侯爺，治好林初柔的頭疾，從此，你就再也不欠她了……”
楚妹艱難說完這句話，抓着裴紹南衣襬的手脫力鬆開，摔倒在船上又蜷縮在了一起。
裴紹南正在撐長篙的手一僵，扔了長篙抱起她…
“楚妹你就是個蠢貨。“
“就算是這樣，也不值得你冒險。”
“小侯爺不也爲了我……“
“爲了我冒險，沒事的，反正我……“
“反正我這輩子總不能一直依賴菩提心，試試沒有它到底是什麼感覺……“
“也好。”
楚妹閉上眼睛，努力壓制渾身沸騰的痛楚，只覺得自己的血肉都被燒成渣了，骨頭也腐蝕成一灘濃水。
“不要找菩提心……“
“治療已經開始，這個時候取出來……“
“沒有菩提心的守護，林初柔的頭疾會更嚴重，甚至會變成白癡，別找她……”
楚妹緊緊抓着裴紹南的手，用盡最後的力氣道，“別找她，咱們不欠她！”
她的眼神堅定執着，明明已經疼入骨髓，還這般交代。
說完這句話，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熾痛，楚妹一個翻身跳下銀河。
裴紹南握緊拳頭，楚妹，從今以後，我不欠林初柔，卻會一直虧欠你。
但是那又如何，我不喜歡跟你兩清，就讓我們互相虧欠，這一輩子都算不清。
還有，謝謝你。
裴紹南脫了青色外衣，只着一件白色單衣，跟着楚妹跳下銀河，將沉下去的她撈了起來。
“楚妹，別怕，要是跳進水裡能好受一點，咱們就在水裡泡着，別怕，我陪着你。”
裴紹南緊緊箍着她，兩人漂浮在銀河之上，周圍是無數游來游去深藍色的光暈，如夢似幻。
外面是水，裡面是火，中間蝕骨，終究是比在船上好多了，但是痛感隨着時間的流逝卻也一層層更加劇烈。
“嗯……”
楚妹低低悶哼了聲，意識已經漸漸開始模糊，指甲抓進裴紹南的胳膊裡，好幾個血窟窿，但是他彷彿感受不到，只是用那強壯而有力的手臂緊緊摟着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於此時的楚妹和裴紹南來說都格外漫長，楚妹已經徹底痛的失去意識了，只有那股本能才讓她咬牙撐着。
“王爺……”
裴紹南一怔，低頭望着懷中的女子。
月明星稀，銀河裡深藍色的光暈映照的水裡一片通透。
而被痛楚淹沒的女子，直到意識模糊之後，才喚出了心底的聲音。
“王爺……“
“對不起……”
長長的睫毛沾着晶瑩的露珠，秋水般的眼眸半睜着望着裴紹南，蒼白的臉色楚楚動人，那麼堅強的人竟然也能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
“從沒有討厭過王爺，從來沒有……”
原本以爲她根本不在乎北宸王，只是因爲任務才嫁入王府，對他沒有絲毫感情，甚至因爲自己的身份對他憎惡或者討厭。
但是此時此刻，無需多言，裴紹南已經明白。
被趕出王府的她，從沒有忘記過他。
“王爺……”
真是羨慕拓跋諶那個傢伙，竟然能被她這麼記掛。
裴紹南此時不知爲何，竟然有一絲嫉妒。
“楚妹，沒事的。你會沒事的，一定會好的。”
裴紹南低喃。
湮滅之蝶的痛楚由深及淺，裴紹南一直守着楚妹，好幾次她在水裡撲騰，連帶着裴紹南都嗆了好幾口水，非常狼狽。
而湮滅之蝶的惡毒，也讓楚妹好幾次忍不住想要弄死自己，都被裴紹南死死攔住，反而弄的他兩胳膊都是抓痕。
後半夜的時候楚妹終於昏厥過去，肩胛處血紋蝴蝶漸漸平息下去，湮滅之蝶從狂暴隱匿，也證明楚妹這一次熬過去了，贏了。
抱着昏睡的楚妹回到船上，裴紹南也累的精疲力盡，長長喘了口粗氣。
“累死了。”
天亮時分，楚妹和裴紹南才醒過來，兩人渾身溼漉漉的，一身狼狽。
楚妹肩胛處抓破的傷口上還殘留着不少鮮血，裴紹南的袖子則被她抓破了，好幾處都有血痕。
裴紹南將跳水之前脫下來的藍色外衣披在楚妹身上，道。
“馬車守在外面，我們先回去換兩套衣服，總不能這樣去安泰山。”
“嗯。”
楚妹聲音略有些嘶啞，因爲昨晚聲嘶力竭的喊疼的緣故，看了裴紹南一身狼狽，道。
“小侯爺，看來昨晚你也沒少遭罪。”
“比起你我沒事。“
“楚妹，菩提心還要多久才能取回來，要是下次湮滅之蝶再爆發，我估計你是沒命熬了。”
裴紹南撐着長篙將小船划到岸邊，說道。
楚妹披着他的衣衫，坐在船邊。
“應該不會。我現在能感覺湮滅之蝶的氣息非常薄弱，下次爆發還不知道什麼時候。“
“反正再過半個月，林初柔的頭疾也就能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