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寒暄幾句便掛斷了跟秦彥之間的視頻電話，沐江澤滿腦子都是之後的企劃，他深呼吸了一口放鬆壓力，然後想到還有這件事要處理，便直接習慣xin地打了助理辦公室的電話想要通知蔣琬婷。
等到電話被其他人接了才想起蔣琬婷已經被開除並且火速離開了公司，沐江澤一時間忘記了該說什麼。
對面的員工很機靈，他問：「沐總，您是要找蔣琬婷么？人事部那邊還有她的簡歷，您看要不要……」
「我難道有提到蔣琬婷？」沐江澤突然反問了這樣一句，語氣是難得的差勁。
他實在是想不通，怎麼每個人都覺得他跟蔣琬婷之間會有什麼關係，明明他們倆個除了那莫名其妙的一晚露水情緣以外，每次見面都很不消退，那樣的仇人做派竟然會被誤認為有什麼？這個世界真是沒救了。
立刻意識到是自己自作聰明了，員工連忙道歉，然後在確認沐江澤沒有別的要求后掛了電話，但與此同時，他也在心裡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蔣琬婷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如果硬要為這種想法找個道理的話，那應當就是某種被稱為直覺的東西了。
將手機丟到一邊，沐江澤很快就讓自己忘了這回事，他雖然答應了秦彥，但心知蔣琬婷的事情不過是小事，即使到時候見不到蔣琬婷，秦彥也不見得就會罷工。
很快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沐江澤為第二天的會議準備著。
等到沐江澤下班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他沒有叫司機，而是獨自開車想要吹吹夜風清醒清醒，結果卻在行至江邊的時候，在橋附近的路牙石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蔣琬婷。
此時夜已經很深了，蔣琬婷一個單身女子獨身一人在這種偏僻的路上是很危險的，沐江澤再不願意見到她，也不會眼睜睜地看到她陷入危險而不顧，思索再三還是停了車。
悄無聲息地走到蔣琬婷，沐江澤見她處境安全也就沒有直接上前打擾，而是沉默著觀察起了她到底在做什麼。他總覺得，蔣琬婷突然出現在這江邊，應當是有些緣由的。
面前的江水沉靜平和，風吹過的時候才有一點波瀾，上面映出對面繁華城市的倒影，讓人在心生嚮往的同時，也不禁生出無法融入的悲涼感。這裡的水很深，每年因著各種各樣原因投江的人不計其數，他們都被城市吞沒了。
蔣琬婷在馬路邊緣坐了很久，就在沐江澤快要忍不住上前的時候，她突然嚎啕著哭了起來，那聲音簡直是驚天動地，但其間蘊含的絕望卻也被傳達得淋漓盡致。
收回了踏出去的那隻腳，沐江澤覺得這種時候還是讓她獨處為好，是人都要發泄情緒的。
蔣琬婷的絕望與金錢有關，給沐江澤做助理的工作是她千辛萬苦才得來的，為了那份工資，她不惜做清潔工也要保住。可最終，還是因為她的自以為是而失去了。
起初，蔣琬婷還是心存一絲希望的，她以為這麼長時間過去了，自己在這座城市裡應該有新的立足之地了。但現實實在是殘酷無比，她投出去的簡歷全部石沉大海，即使她親自到那些以前看不上的公司面試，得到的也全部是拒絕。
「你的條件很好，但關於之前離職的原因，我們可能不太能接受。」
「那麼大一個公司都沒有你的位置，我們這個小廟更是供不起你這尊大佛，你還是換個地方吧。」
「蔣小姐，恕我直言，你這種情況，恐怕只能到那位沐總那裡試一試了，除此之外，可能是沒有地方敢收你的。」
……
將形形色色的拒絕給聽了個遍，蔣琬婷只覺得人生已經結束了，她的前途一片灰暗。
在又一次找工作失敗後走到深夜的江邊號啕大哭，她放肆地發泄著壓力，準備哭完這一場就明天再繼續，那應當會是新的一天。
沒有注意到周圍還有人在看著自己，蔣琬婷在哭累之後就脫掉了高跟鞋。她穿著這恨天高在不同的公司之間來回奔波，一雙腳都被磨破了，哪怕是光腳踩著冰涼的地板，也比再穿著這雙刑具好。
蔣琬婷是好不容易得到了放鬆的機會，以為深夜裡不必再顧及別人的眼光。
但是在沐江澤眼裡，這動作的含義可就不僅僅是如此了，他看著面前的滔滔江水，又看著蔣琬婷要赤足往前走的動作，心中警鈴大作。
自己腦補出了一出蔣琬婷走投無路，跳江自殺的大戲，沐江澤不顧一切地衝過到她面前阻攔到：「你冷靜一點！」
月色微涼，晚風習習，兩人在江邊大眼瞪小眼，半晌才有人再說話。
蔣琬婷匆匆擦掉淚痕，退後一步警惕到：「你在這裡幹什麼！」
是啊，深更半夜裡，一個男人尾隨一個女人，還突然衝出來大吼大叫，怎麼想都是很可疑的，尤其她還得罪過沐江澤，對方可以說是有非常充分的尋仇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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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江澤還沉浸在剛剛的想象里，他開始勸解他所以為因為失業而選擇了輕生的蔣琬婷：「生活還是很美好的，只要你繼續看下去，一定會找到希望的。」
「希望？」蔣琬婷提著高跟鞋冷笑了一下，她轉過頭望著江面：「哪有什麼希望，我都這個樣子了，不過是絕望罷了。」
其實，她本意不過是宣洩，但在已經誤解了的沐江澤耳朵里，就跟臨終遺言沒什麼差別了。
「不就是工作嗎？我再還給你就是了。」沐江澤救人心切，立刻把之前言之鑿鑿的再不想看見蔣琬婷給拋到腦後去了。
蔣琬婷難以置信地望向沐江澤：「真得么？你不是說再也不想看見我。」
清了清嗓子，沐江澤找補到：「那是氣話，更何況你的工作能力是真得很不錯，雖然有時候太固執，所以我決定重新聘請你回來。」
這評價很公允，並非是他為了救人胡亂吹捧，而是基於蔣琬婷在之前工作中的表現。
眼見氣氛就要不對勁，沐江澤開口換了個話題，她覺得先把蔣琬婷從江邊勸下來才是第一要義：「這麼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家吧，有些事你就不要再想了，明天直接去公司繼續上班就好。」
「謝謝你，沐總，我以後再也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了。」蔣琬婷一高興，又要鞠躬，她這種禮貌的過分的習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改掉。
沐江澤的麵皮卻是突然薄起來了似的，他耳後紅了一片，接著說：「你能記住就好了，先上車吧。」
這一路上，沐江澤像是突然點亮了話嘮技能，他喋喋不休地跟蔣琬婷說著一些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人生雞湯，每一則都與珍愛生命有關。
對於這位給自己工作的老闆，蔣琬婷心裡真得感激，對他的話雖然不至於奉為真理，但面子上的吹捧還是有的。就這麼尬吹了一路才琢磨過味來，她在瞧見自家出租屋的時候，突然豁然開朗地問道：「你剛剛不會以為我要自殺吧？」
沐江澤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及此事，忙解釋到「沒有的事，我只是路過然後又碰巧遇見你而已。」這是實話，但他還是沒解釋為什麼他會對蔣琬婷說那些勸解的話。
蔣琬婷冰雪聰明，也不拆穿，但心裡的暖意卻是洶湧起來。曾經，她以為自己在這世界上就是一個孤家寡人，以後再沒有人會關心自己，但今天沐江澤的表現給了她希望，至少她也不是那麼的不重要。
在這種感情的驅使下，蔣琬婷越想越高興，在與沐江澤告別的時候，毫無徵兆地抬手抱住了他，那是一個不沾染任何欲望，很純粹地出於感謝之情的擁抱。
沐江澤雖然條件很好，身邊從來不乏想要投懷送抱的鶯鶯燕燕，但他生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總是給人造成高冷的錯覺，以至於鶯鶯燕燕們大多跟他說不上幾句后便走得遠遠的，反倒是他自己開始鬱悶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是故，蔣琬婷這個感激的擁抱竟然是沐江澤為數不多的與女xin之間的擁抱，相比於上床，像這樣的擁抱似乎更難得。
沐江澤的心念不經意間一動，他抬起手臂虛虛地攏住蔣琬婷的後背，但到底沒有緊緊地抱住對方。他時刻謹記著他現在跟蔣琬婷的上下級關係，不願意越雷池半步。
「謝謝你。」蔣琬婷的客氣是刻進骨子裡的，非一時一刻可以改變。
沐江澤嘆了口氣，不習慣歸不習慣，卻也沒有干涉員工用詞習慣的打算，他被帶到了蔣琬婷的語境里，答道：「不客氣。」
這一抱的時間不長，不過半分鐘的時間便分開，在不走心的道別後，蔣琬婷上樓回家，沐江澤上樓回家，他們看起來就像兩條沒有聯繫的平行線。
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只要是在記者的紙筆下面，別說是平行線了，就是兩顆碰上就要炸的星球，都能被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