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刻意觀察后，他才發現，蔣婉婷不止一次在周圍沒人的時候，用水果刀、玻璃碎片、甚至是茶几粗鈍的邊緣在手腕上滑磨。
她那時候就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機械又空洞的傷害自己。而一聽到有聲音響起，她就像是一隻受驚的兔子，迅速回神，放下手裡的東西，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她偽裝的太好，與前幾天看不出任何差別，如果不是發現她有自殘的意向，他或許會相信她已經在變好。
然而……
婉婷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有的自殘的想法，又是什麼時候有了自殘的行動。
這些他都不知道。
沐江澤眉目間一片無力和自責，洶湧的煩躁情緒幾乎將他淹沒，亟待解決的文件一點兒看不進去。
「混蛋！」他猛地發難，將一沓文件甩出去，砸到旁邊的牆上，唰的一聲，雪白的書頁飛舞。
在外邊辦公的秘書聽到沉沉的悶聲，以為裡面發生了什麼，迅速把電話掛斷，沖了進去，「沐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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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的視線觸及到混亂的辦公室，以及辦公桌後邊，臉色黑沉沉，眼中溢滿戾氣的男人，擔憂的話戛然而止。
沐江澤靠在椅背上，大口的喘氣，修長的手指解開襯衫頂部的兩個扣子，似乎這樣能讓他舒服些。
凌厲的視線掃向僵硬站在辦公室門口的秘書，「站著幹什麼？要麼進來，要麼出去！」
秘書被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沐總，他以往都是溫潤貴公子的模樣，無論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都是不急不緩的沉穩模樣，從不生氣。
原來沐總生起氣來這麼恐怖！他趕緊關上門，抱緊懷中的文件，彷彿這樣能給他一些安全感。
舔了下乾燥的唇瓣，秘書悄悄瞄眼沐江澤，努力用著與往常無二的語氣說道：「沐總，咱們集團在鄰市的合作案，對方回應了。」
沐江澤扔給他一個眼神：「怎麼說的？」
「對方總裁希望能與您面對面洽談，還說希望儘早完成會面。」秘書說著將自己手裡拿著的文件放在凌亂的桌上，然後站回辦公室的中央位置。
沐江澤壓下心中的煩躁，仔細認真的翻看文件，這項合作對於沐氏很重要，是沐氏集團開拓鄰市市場的很重要的一步。如果能與對方達成共贏，將會讓沐氏的產業更上一層。只是如果讓他去鄰市，婉婷怎麼辦？
沐江澤心裡又湧起一陣難言的煩躁，他極力壓制著，握著文件邊緣的手指，骨節用力到泛白。
他放不下婉婷，這次出差至少需要四五天的時間，而這段他不在的時間，婉婷不知道會有多少次自殘的行為。
他無法想象，如果自己離開了，而婉婷的自殘真的成功……
沐江澤用力閉閉眼，努力的將自己想象中的血腥畫面扔出腦外，他絕對不能接受那樣的事情。工作和蔣婉婷之間，他選擇蔣婉婷。
「跟對方說，我臨時有事，無法到場，讓副總去。這項合作，我們之前已經開過無數次會議，方案已經定下來，副總都知道，你另外告訴他，在利潤方面，我們一個點都不能讓。」沐江澤大腦快速運轉，將這個合作需要注意的事情全部交代給秘書，由他轉達給副總。
秘書有些目瞪口呆，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許他做出質疑的話，只能將沐江澤的話全部記下來，然後一字不差的轉達給副總。
「你說什麼？！」副總正準備出去，接到這個突如其來的任務，像是被當頭打了一棒，腦子暈乎乎的，眼睛都不會轉了。
秘書又把沐江澤交代的事情，一字不差的說了一遍。
「啊啊啊啊……」副總煩躁地抓著頭髮，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對方不是指定讓沐江澤去嗎？他怎麼能這麼任xin！他才是沐氏的總裁！不行！我不去！萬一搞砸了，這責任我擔不起！你回去告訴他……」
秘書弱小委屈又無奈的眨眨眼睛，他就是個小秘書，不是傳話筒。
副總也想到了這件事，他需要更有分量的人跟他一起去找沐江澤，說服他親自去洽談。
「你走吧！」副總一揮手，抓起西服外套，擰著眉頭，邁著大步子出去了，一邊嘟囔：「真煩，還得去找那群老頭兒。」
沐江澤此時在辦公室里，手指轉著手機，眼睛盯著聊天界面。
他想給蔣婉婷發消息，詢問她現在在幹什麼，又擔心會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精神現在就是達摩克利斯之劍，稍有一點兒刺激，都可能會徹底迸散。既然她想保持這樣平穩的相處，既然她覺得這樣更有安全感，那麼他願意陪著她做戲，只求她不要再自殘。
腦中鬥爭了好久，沐江澤的手指點在輸入框，剛要輸入什麼，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沐江澤眉心一蹙，將手機關閉，「進。」
門被推開，一連進來了好幾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都穿著西裝，頭髮用髮膠固定，精神矍鑠，眼神精明，只是那面色很是不好。
副總最後走進來，順手關上門。
沐江澤一看這樣的氣勢，就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但他沒有先開口，只是與他們無聲的對峙。
「沐總，你應該知道咱們幾個來的目的。」副總最先沉不住氣，帶著不滿開口，「這個項目關乎咱們集團之後的發展，你是總裁，應該你去，就算到時候有什麼變故，你也好及時做出決斷。」
一位董事恰時開口，「小沐總，我不覺得現在有任何事能比這個項目更加重要。如果你手上還有其他項目，可以交給副總，或者我們幾個老傢伙。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們心裡都有數。」
其他幾個董事，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沉沉的目光，已經表明他們的意思。
沐江澤手指扣著手機，「我明白，但是，我不覺得，非我去不可。」
「對方已經指明你，還不是非你不可？！」
「這個可以與對方溝通，我會讓秘書……」沐江澤的話沒說完，被一位氣沖沖的董事打斷，「沐江澤！你是沐氏集團的總裁，你應更明白自己肩上擔著的重任！這不是過家家，不是你想不去就能不去的！」
副總打圓場說道：「沐總，這個項目需要你，就算我們開了幾次會議，我們都在場，可是最先提出的人是你，沒有人比你更了解它。」
沐江澤緊緊攥著鋼筆，用力到手背的青筋跳起。
直到最後，那些董事還是堅持讓沐江澤親自去鄰市。
其實，副總說得不錯，他是最了解這個項目的人，他甚至有把握把利潤再提兩個點。
但是……
他放不下婉婷，他不能讓她一個人留在這個城市，不能讓她一個人呆在家裡。
某種場面再次在腦中勾勒，沐江澤驚懼的按住眉頭，死死咬著牙。
「沐總，到家了。」前邊傳來司機的聲音，沐江澤睜開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下車，他不能讓婉婷看到他煩躁的樣子，她很容易受他的情緒影響。
回到家，蔣琬婷偽裝的很好，她笑容溫軟甜美，將他迎進門，看不出一點兒不對勁。沐江澤也裝作跟平時一樣的跟她打招呼，但他不敢放鬆警惕，眼睛悄悄掃向她的手腕等地方。
「工作還順利嗎？」蔣琬婷問道。
沐江澤抱住她，毛茸茸的腦袋在她肩窩輕輕蹭，從鼻尾擠出一個嗯字。
蔣琬婷拍拍他的腦袋，「快別黏著我了，飯做好了，再不吃就涼了。」
沐江澤這才牽著她的小手，坐在餐桌前，一邊柔聲說著話，一邊吃飯，氣氛溫馨又讓人沉淪。
飯後，兩人依偎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直到一聲門鈴響起。
「媽？！你怎麼來了？」沐江澤不著痕迹的看了眼蔣琬婷，皺著眉頭，推著沐母往外走。
「怎麼，沐江澤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母親？你的教養哪裡去了？我就是這麼教你的嗎？」沐母凌厲的視線剜了眼他身後的蔣琬婷，卻也順著他的力道往外走，她來不是跟他吵架的。
沐江澤將門關好，這才認真看向沐母，「抱歉媽，不然我們去樓下的咖啡館？」
「不用，我說完幾句話就走。」沐母周身氣勢強勁，即使矮了沐江澤一頭，依舊不見一點兒弱勢，「沐江澤你還記得自己是沐家繼承人嗎？你肩上擔著的是咱們沐家百年的興衰！你沒有任xin的資格！公司的項目你必須去！」
「媽！」沐江澤不耐的喊，「董事怎麼把事情告訴你們，我心裡有數。」
「有數？任由你丟了這個大項目嗎？」沐江澤想辯駁，卻被沐母打斷，嗓音帶著咄咄逼人的諷刺：「沐江澤，你腦子清醒點兒！你沒有拒絕的權利。哦不，你有，你可以不去，但是屋裡的那個女人……我絕對有能力把她帶走，讓你們再也見不到面！」
「媽！」
「你自己好好想想。」沐母最後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背影凌厲且好不妥協。
沐江澤面色鐵青，這是把他逼到只有一個選擇啊！
「江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