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三章 相見

發佈時間: 2022-12-13 21:5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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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私家偵探之後又說了什麼,趙敏俐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的目光落在廖母的照片上,指尖微微顫抖地一張張翻著,直到把最後一張都看完了,才意識到自己是又在外人面前失態了。

極為突兀地微笑了一下,趙敏俐對偵探說:「餘下的尾款已經打到賬上,這次的事情您做得很好,不過我希望不要再有第二個人知道了,關於謝禮會另備一份的。」

這話說到後來,有些加封口費的意思了,可見她對此事實在是在意非常。

私家偵探吃這一行飯,自然也懂這一行的規矩,他見慣了許多看似和和美美的家庭底下深藏著的秘辛,對什麼奇葩的要求都能見怪不怪,於是很鄭重其事地點頭,然後匆匆起身告別,以表示自身的誠意。

趙敏俐對他的離去沒什麼反應,她只是手一抖,將照片紛紛洒洒地給打落在了地上,撿了好幾次才整理齊全。

那些照片是私家偵探費了好大力氣才收集到的,有廖母少女時期的畢業照、旅遊照還有後來跟廖父結識后出席活動的照片,其中最顯眼的一張應當是她十八歲時在成人禮上拍的,被朋友們簇擁在當中,眉眼之間皆是高傲,而脖子上戴著的就是那條綠寶石項鏈。

在調查報告里,私家偵探結合收集到的消息給出了一個關於項鏈來歷最為可能的猜測。

少女時期的廖母作為備受寵愛的掌上明珠,從父母那裡收到了這份成人禮物,她應當是很珍愛這份禮物的,如若不然也不會在不顧一切地為愛與趙父私奔后。可在浪漫的幻想破碎之後,她什麼都沒保住,就連這條項鏈都給了趙父。

幸或不幸的是,趙父甚至草包對這種珠寶毫無價值觀念,他將項鏈當作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在把趙敏俐送給妻子撫養順便要錢的時候,把它當成了討好妻子的小禮物。

有了這一層原因之後,趙敏俐回到家中再看到那條項鏈,心中便只剩下可笑可嘆了。

沒有經過生活磨礪之前的廖母實在是跟趙敏俐長得很像,眉宇間的銳利與高傲,很有幾分璨若玫瑰的味道,也難怪她能夠在犯錯之後,再嫁入豪門廖家開始新生活。可顯而易見的是,那段經歷徹底改變了她,讓她變成了後來出現在趙敏俐面前時,那副庸俗且勢力至極的模樣。

面對這個好不容易求來的結果,趙敏俐接受得很快,她在不久之後的一天,循著記憶里的路線前往廖母的墓地,手裡捧著一束花店裡買來的中規中矩的白菊花。

直到走近的時候才發覺還有個廖遠青在旁邊,她下意識地退了兩步,隨後還是裝作沒事人一樣走了過去。此時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若是就此轉身離開,廖遠青只怕心裡會生意,反倒是弄巧成拙。

這並非是趙敏俐病入膏肓以至於眼神不好了,而是廖遠青這人實在是古怪,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墓碑旁邊的青翠松柏底下,穿得又是深色衣服,任誰從遠處打眼過來也瞧不見他。

趙敏俐原本是打算把花放下就走的,她對廖母這個生母的印象糟糕透頂,知道真相之後恨不能當個哪吒,故而對她實在是生不出多少祭奠的心思,只覺得此前種種是一場冤孽似的因果輪迴。

然而,廖遠青卻是沒事也要找點事情似的:「原來你也已經知道了。」

趙敏俐點了點頭,並不太想瞧見廖遠青,她現在以為對方又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在感嘆這家庭關係真是亂到家了之餘,忍不住想起了多年之前流行過的一句話——願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

斟酌一番之後,趙敏俐才說:「是的,現在想來有些事還得感謝她,如若不然又是一場大悲劇。不過,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免得彼此心裡都難受,畢竟我是沒法把你當親人的,你應當也是一樣。」

廖遠青這才冷笑了一下,他整個人掩藏在樹蔭的影子里,面容里的憔悴因此不甚明顯,但偶爾風吹動樹枝的間隙里,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那眼底的烏青便格外明顯。

「我們怎麼可能是親人呢?」廖遠青越笑越帶勁,他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趙敏俐還是在嘲諷自己,到最後乾脆就扶著樹榦說出了這段時間以來苦苦壓抑著的秘密:「墓碑上的這個女人,她根本就不是我媽媽!」

這一回,又輪到趙敏俐震驚了,她手裡的花一個不穩掉在地上,人也踉蹌了一下,然後跨過花束去拽住廖遠青的衣袖,質問道:「到底怎麼回事?這裡面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快點說出來!」

任憑她搖晃著自己,廖遠青偏過頭,目光望向墓園裡最飄渺的方向:「我爸他根本就沒有生育能力,不然你以為當年風頭正盛的廖家繼承人為什麼會放著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不娶,而要跟一個家庭遠不如自己的女人在一起?」

他說到這裡,終於看向了趙敏俐:「所謂的愛情根本就是假的,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幫著隱瞞真相的合伙人罷了。」

從小時候就在家中感受到的不和諧在這一刻終於有了答案,廖遠青想:怪不得他們從來都不考慮我的想法,根本就不是什麼對獨子寄予厚望,不過是因為他們原本就不愛我,一個用來繼承家業的工具,當然是得按計劃走才好。

「那你呢?」趙敏俐顫抖著提問,她突然同情起廖遠青了,覺得他跟自己同病相憐,甚至還要更可憐些。

不同於從來就沒有得到的人,得到后再失去才是真正的酷刑,曾經以為理所當然的其實是奢求,曾經認為習以為常的不過是隨時會被奪走的虛幻,就連用了二十多年的身份,也是被人強加上的。

廖遠青做了那麼久自命不凡的天之驕子,現在一朝被架到火上烤,整個人都瀕臨爆炸,回答問題的時候更是像個爆炸:「你問我?我當然是個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抱來的野種!現在你應該高興了?滿意了!」

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趙敏俐情緒上接連有極大的波動,毫無徵兆地開始支撐不住,只勉強對廖遠青勸慰道:「你又何必這樣說自己,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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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趙敏俐的眼前便開始陣陣發黑,她鬆開廖遠青的衣袖,想要靠在旁邊的松柏樹上休息一下,然而身體機能的頹敗很有排山倒海的氣勢,幾乎是一下子就衝垮了她。

緩緩地靠著樹榦倒在地上,趙敏俐無聲無息地像是死了似的。

「你在做什麼?」廖遠青沉浸在憤懣情緒里極為激動:「是在這樣嘲諷我么!」

直到看到趙敏俐比方才灰敗了許多的臉色才意識到不妙,他臉上的血色也跟著褪得乾乾淨淨,心中所有的情緒都轉換為焦慮與恐懼,輕輕搖晃著趙敏俐的身體問:「你還好么?能聽到我說話么!」

回應自然是沒有的,趙敏俐的病情雖然因為化療得到了一定控制,但她到底是晚期病人,不發作則已,一發作就是要命的。

墓園多是安排在荒郊野嶺的,若是此時打電話叫救護車,只怕等醫生來到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因此,廖遠青也顧不上其它了,他慌慌張張地將昏迷的趙敏俐抱進自己停在不遠處的車,然後開往了最近也是最熟悉的醫院。

見送來的病人在醫院有病歷跟建卡,護士第一時間就聯繫了趙敏俐在休假的主治醫生。那位醫生是盡責的人,一接到電話就放棄手邊所有的事情趕了過來,但即使大家把事情都盡職盡責的處理好了,趙敏俐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主治醫生面色很沉重地問廖遠青:「你是她男朋友?」

「早就不是了。」廖遠青如實回答,他說:「不過如果需要人簽字的話,我願意承擔責任。」

看也不看廖遠青,醫生邊在本子上寫著什麼,邊說:「這還輪不到你,馬上聯繫她的親人,實在不行就找之前陪伴在病人身邊的那位程小姐,有些事情必須得有他們在場。」

嘴唇哆嗦了一下,廖遠青心知這是不好了卻又不敢問,唯有依次給趙敏俐的弟弟趙光宗還有程橙打了電話。

最先趕來的是偏巧在今天來到市裡辦事的趙光宗,他雖然為了怯懦且無能,但如今趙敏俐是他僅有的可以依靠的親人了,他便因此多生出了些許勇氣,對著廖遠青斥責道:「你真是個沒人xin的傢伙!連我姐這樣一個絕症病人都欺負!」

對趙敏俐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沒什麼好感,廖遠青又正好是最急迫的時候,忍不住便惡語相向道:「這裡難道還有你說話的份,給我滾蛋!」

但凡是個有自尊心的男人,被這樣斥責便都受不了,即使是趙光宗也被激起了幾分氣xin,他衝上前抓住廖遠青的衣領搖晃:「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我姐姐還生死未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