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程橙立刻返回婚禮場地，但並未從過道上過去，而是從草坪旁的小道繞進了工作室。請來的司儀小李已經穿戴整齊，畫好了妝，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刷手機，想著新人什麼時候能來，外頭現場大多數賓客也差不多是這個狀態了。
程橙快走過去，強作鎮定：「小李，新人那邊出了點事，婚禮恐怕無法按期舉行，我現在必須立刻趕過去，這邊的客人要麻煩你……」
司儀聞言，抬頭見是程橙，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讓事態的緊急xin不言而喻。他立馬端坐好身體：「啊，這個……您放心，我會和酒店工作人員辦好的。」
說話間，他卻在腦補新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狗血的事情，正想多問問，那邊程橙卻已經拎了包扔過去一張名片，慌忙留下一句：「所有開支款項你先聯繫我的助理，她會墊付給你，另外所有賓客都發兩千元的紅包下去。」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幾乎是一刻不停，程橙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報了地址后便掏出手機給林小小打電話。方才的幾分鐘，她已經在腦海里過了十幾遍，應該怎麼開口才不會打擊到林小小，但當林小小的笑聲出現在手機那頭的時候，程橙的腦袋又一片空白了。
「喂，程橙？怎麼啦？」毫不知情的林小小難掩興奮喜悅之情，正和伴娘聊得歡，「韓九十幾分鐘前給我發微信說快到了，這會應該快了，我們會馬上過去。」
她不知道，這十幾分鐘，足以改變兩個人的人生，那條微信，也可能是韓九留給她最後的信息。
「小小……」聽到那邊的歡聲笑語，程橙欲言又止，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讓她腦袋發暈，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是真的，更別提開口告訴小小。
「你怎麼了？是不是酒店那邊出什麼事了？」林小小也聽出了程橙不對勁，但並沒有想到最壞的結果，「之前已經和酒店都商量好了啊，他們不會臨時要變卦加錢吧？」
酒店是程橙和小小一起選的，秦彥和韓九也做了十足的參考，自然不會出什麼紕漏。
程橙閉了閉眼，覺得還是不在電話里說了，畢竟小小現在不在自己眼前，如果她一時想不開就更糟了，便道：「小小，你在家等著，我馬上過來。」
林小小更加不明所以，應該是新郎來接她才對，這時候程橙來幹什麼？
可是程橙已經掛斷了電話，林小小愣了一會兒，她瞧了瞧鏡中盛裝打扮的自己，身後的伴娘們笑靨如花談天說地，林小小不著痕迹地皺了皺眉，一股不好的預感冒了出來。
她下意識打開微信，點開韓九的對話框，發了過去：「你到哪了？」
過了五分鐘，沒有等到韓九的回復，林小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暗示自己沉住氣，他可能只是在車上和男伴聊天，沒有注意到手機。
林小小並沒有等到韓九的回信，而是程橙先到了。
程橙打開房門的時候，林小小獨自一人坐在梳妝台前，背影顯得孤寂落寞。而床上的伴娘們不明事態，仍然談笑著，兩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小一眼望過來，就見到微微喘氣的程橙，程橙的臉上沒有一分笑容，看著小小的眼神中竟帶有一絲慌亂和愧疚。
林小小意識到，真的出事了。
坐在疾馳的汽車上，林小小泣不成聲。聽到消息后，從家裡出來的一段路，她並沒有爆發，直到上了車，只剩下程橙兩人，她才哭出來。
此刻她恨不得立即穿越到醫院。
程橙在一旁安慰：「小小，你先別哭，秦彥說當時救護車到的很及時，韓九隻是被送到了醫院，還在搶救，我相信他一定會沒事的。」
林小小不說話，只一味捂著臉埋頭哭。
程橙見狀，自知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無法完全感同身受，此刻說得再多也沒法排解痛苦，讓小小發泄一下也好，便不再說話。
兩人一路趕到醫院，說來奇怪，林小小一進醫院的門便不再哭了，但也不說話，悶聲向前走。程橙早已經和秦彥打聽好了位置，直接帶著林小小去往頂層手術室。
紅燈依舊亮著，秦彥坐在冰冷的鐵椅上，雙手扶額，略顯憔悴，看上去也是累壞了。
電梯叮咚一聲，門開了，秦彥立刻起身，見到了程橙二人。林小小已經哭紅了臉，但此時的她狠狠握著拳頭克制自己的情緒，看著手術室亮著的紅燈，沙啞地朝秦彥說了聲：「謝謝。」
秦彥點了點頭。
程橙扶著林小小到椅子上坐下，便走到秦彥身邊低聲道：「你先回去吧，這裡我來陪著。」
秦彥立刻明白了程橙的意思，眼下韓九在婚禮當天出了事，林小小若是見到程橙和秦彥兩人成雙成對，心裡肯定會更加難受，便答應下來：「好，我就在這附近，有什麼事和我打電話，別累壞了自己。」
「放心吧。」知道秦彥就待在附近，程橙心裡也踏實，便點點頭，目送秦彥離開。
椅子上的林小小，妝已是花了，因為臨時趕過來，只換了身衣服，新娘妝和頭飾都沒有卸掉，與她此刻悲傷至極的面容格格不入。
程橙心中嘆了口氣，輕撫著林小小的背以示安慰，便陪著她一直守在手術室外。
這場手術整整持續了八個小時，林小小愣是一口水也沒喝，手機也放在一邊不理會，屏幕上全是新消息，想來是朋友們都得到了消息過來問候。
韓九被推出來的時候，沒有蓋著白布，林小小欣喜地望了程橙一眼，便趕緊跑了過去。
男人的臉沒有受什麼傷，只額頭有一小塊青紫。
醫生經過長時間的手術，滿頭大汗，汗水浸濕了他的頭髮，和手術帽一起貼在腦門上，他半摘下口罩，看林小小微腫的眼睛便瞭然：「你是病人的家屬吧，現在病人已經脫險，尚在昏迷，什麼時候醒，就要看病人的情況和意志力了。」
程橙呼了口氣，笑道：「小小，真是太好了。」
林小小含淚點點頭：「嗯。」
秦彥早已為韓九安排下了***病房，日用品也準備妥當，待韓九轉移到病房之後，林小小便坐在床邊，守著他。
程橙和秦彥報過平安后，見狀不忍，遞了瓶水過去：「先喝點水吧，你也大半天沒吃東西了，這裡護士會小心照顧，先去墊墊肚子吧？」
林小小卻搖搖頭：「不，我怕護士沒注意到，也怕他醒了沒看到我。」
「護士可比你專業些。」程橙開了個小玩笑調整她的情緒，「這樣吧，我給你買些吃的上來，你吃了東西，才能好好照顧他。不然他醒了，你又病倒了，那誰來照顧誰？」
聽到這話，林小小接過水喝了幾口：「我會吃飯的。程橙，秦彥還等著你吧，你先回去，這裡有我就行。」
程橙卻放心不下，愣是從醫院食堂打了兩份飯，送到病房監督林小小吃過才罷。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念橙還等媽媽回家呢。」吃完，林小小便推搡著程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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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橙知道林小小是為自己著想，家裡也不能沒有她，便囑咐了兩句：「你晚上一定要休息，明兒一早我就過來。」
道別過後，程橙到了樓下，秦彥正靠著大門望著天空。
「咳咳。」她輕咳了兩聲，吸引了男人的注意，目露關切道，「你一直站在這？」
秦彥笑了笑，搖搖頭表示無礙：「辛苦你了。走吧，回家。」
望著那張溫潤英俊的臉，程橙暗自感到慶幸，還好，自己沒有失去摯愛，大家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好。想到這，她踮起腳尖，羞澀地吻了一下秦彥的臉頰。
第二天天還未亮，只睡了四個小時的程橙便爬了起來，秦彥本想讓她多休息會兒，可一想到韓九那邊的情況，肯定攔不住，便也罷了。
盯著黑眼圈正刷著牙，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機忽的震動響了起來，把程橙手裡的牙刷都給嚇掉了，這會才凌晨五點多鐘，她膽戰心驚地拿起手機，見是座機播過來的號碼，心頭咯噔一下。
醫院有親朋好友的人，最怕不合時宜的來電。
果不其然，來電的是醫院，電話那頭護士小姐聲音急躁：「是病人韓九的朋友吧？他家屬暈倒了，現在病人急需人陪護，你趕緊來一下吧。」
電話是程橙臨走前特意留給護士的。
「好好好，我馬上來！」嘴裡還有泡沫，程橙慌慌張張含含糊糊地答應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拾好自己，來到客廳卻發現秦彥不知什麼時候起身做好了早飯——方便攜帶的火腿三明治，打包好了放在餐桌上。
她心頭暖暖的，鼻子一酸，拿起包裝袋，感激地看著秦彥。
「去吧，早點回來，別累著自己。」秦彥知道自己不方便去，一想到媳婦兒又要離開，也不免情緒失落，整個人有些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