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情忽然鼻子一酸，眼淚控制不住就掉了下來。
她知道啊，她一隻都知道這樣的決定對於遇染來說有多殘忍，因爲這用遇染的話來說，就是犧牲了他一個，成全了所有人，而她在這中間扮演的，恰恰就是最爲殘忍的儈子手角色。
鄭遇染見她淚眼婆娑的樣子，那種沸騰在胸腔的怒火就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他冷哼一聲，上前兩步直接伸手攫住了雙情的下巴，那種溫熱的液體流淌到鄭遇染的指尖，慢慢暈開，男人俊容逼近，笑裏帶着諷刺，“哭什麼？覺得我說的不對，還是擔心以後都見不到沈致宸了，嗯？”
“我只是覺得，很心疼你……”
雙情的下顎被鄭遇染控制着，再加上因爲哭的關係，聲音都顯得有些含糊不清，卻明顯感覺到，那隻攫住她下巴的手徒然頓了一下，鄭遇染見她那雙眼睛此刻蓄滿了淚水，彷彿只需要他輕輕一碰，就會順着這張柔嫩的臉蛋流下來，這才稍稍鬆開她，眉宇蹙了蹙，表情有過一閃而逝的不自在，但很快又冷笑了一下，“心疼我？心疼我的結果就是讓我消失？溫雙情，這次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想用這樣的方式來迷惑我，趁我不備的時候，再讓沈致宸出來？”
“遇染，我沒有這樣的想法。”
雙情聲音很低，但在這間靜謐的辦公室裏卻清晰可聞，甚至連雙情抽抽搭搭吸鼻子的聲音，也是一清二楚，“我不知道現在我說這樣的話，你還願不願意相信，從一開始我不願意在你跟致宸之間做選擇，就是因爲我覺得你們本來就是一體的，使用同一具身體，只是致宸生了病，纔會有你的出現，這樣而已，直到後來我漸漸明白，遇染就是遇染，是不同於致宸的存在，我才知道自己逃避不了，但是我真的很討厭那樣的選擇，如果註定這輩子我要跟這具身體打交道，我不願意傷害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遇染，即使那樣艱難的選擇我做了，我永遠無法否認的是，你鄭遇染在我心裏也有着無法替代的位置，我愛致宸，不等於我討厭遇染，我最不願意傷害的那個人，其實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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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情緩緩擡起頭來，正好眼角有一滴淚滑落，滴在了鄭遇染的手背上，“你自己也知道的，哪怕你跟致宸人格融合之後是你佔了主導地位，他也不會徹底消失，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你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只是想讓你們長長久久的，永遠在一個身體裏共存下去，只是這樣而已。”
鄭遇染的手指動了動，那上面溼熱的觸感還在，大概是雙情的這番話帶給他不小的觸動，他怔了怔，片刻之後才伸手替雙情抹掉了淚痕，聲音裏的暴戾斂去不少，“我一直都不明白，爲什麼你選的是沈致宸而不是我，難道我比不上他？”
他是多麼高傲而狂妄的一個男人，此刻卻用那種自我懷疑的語氣朝雙情拋出這樣一個問題，雙情的眼睛眨了眨，忽然擡頭，“那你爲什麼喜歡我？”
不等鄭遇染回答，她又往下說，“就像你喜歡我沒有理由一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你這個問題，我沒法比較你們之間，因爲感情是不能拿來比較的，遇染，但是有一點我跟你一樣，只要是自己認定的，我就不會輕易改變，不會輕易放手。”
她說着，忽然伸手摟住了鄭遇染的脖子，那張柔軟的脣貼上去，正好是落在了鄭遇染脣角的位置，帶着雙情身上那股獨特又好聞的馨香味道，讓男人的身軀徒然一僵，雙情衝他溫柔的笑，還未全乾的眼角又有淚水潸然落下，“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願意先愛上你，但是這輩子，請你原諒我……好不好？”
這樣近的距離，鄭遇染的視線裏，滿滿都是雙情落淚的樣子，見過她哭的次數不少，但只有這一次，他很肯定雙情是因爲自己而哭的。
腦子裏一閃而過的某個畫面突然涌現出來，是鄭蟬伊也這麼近距離的看着他，一對與雙情如出一轍般明亮動人的眸子噙着淚，聲音溫柔卻又痛苦的在叫他“遇染”。
記憶中的那雙眼睛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漸漸與他面前的這一雙重疊在一起，很像，真的很像，笑的時候很像，連哭的時候也是。
她們都是他愛的女人，是他這麼多年痛苦人生中唯一可以給他帶來溫暖和慰藉的女人，但她們也都愛着沈致宸，並且都告訴過他，放手，是對他還有沈致宸來說，最好的選擇。
在鄭遇染猶疑的片刻，他感知到身體裏有一股其他的力量在慢慢變得強大，屬於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忽然伸手，像是拼盡了所有的力氣要將雙情摟緊，聲音沙啞地在她耳邊說，“小雙情，無論你愛不愛我，都是我鄭遇染認定的女人，別忘記我——”
雙情心尖顫了一下，他這句話的意思代表什麼，她並非不懂，遇染要心甘情願的融合在致宸的人格之中了，這一刻她等了太久，但真正到來的時候，心裏卻像是被抽去了氧氣一般痛苦，“遇染，這輩子我都會記得，你一直跟致宸生活在同一個身體裏，一直就在我們身邊……”
話音一落，她便感覺到按在自己背上的那隻手力道驟減，鄭遇染忽然笑了下，他的嗓音明顯不如先前那般有力，但說出口的話，卻依舊帶着那種讓人無法忽視的肆意張揚的味道，“沈致宸，你別忘了，不是我輸給你，而是我給你一個機會，收起你的膽小懦弱，把外面所有的事情都處理了，如果你得不到長勝，不能替媽報了仇，你就永遠不配做她的兒子，永遠不配佔據這身體！”
在感知到鄭遇染將最後的幾秒時間都用來抱着自己的時候，雙情再也忍不住失聲慟哭了出來——
再見了，遇染，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