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當然也有人偶爾會偷偷嚼舌根，說是老爺待小少爺真是不如家庭醫生張麟遠待小少爺好。
這個家族雖是擁有了外人所羨慕仰望的金錢權勢地位，可私底下，每個人都是不開心的，連家裏長時間做傭人的都知道。
不過今天的沈家，氣氛比往常還要緊繃。
樓下在打掃衛生的傭人，隔着一段距離就聽到了樓上的動靜聲，還挺大的。
不知道是誰摔了東西，不過隨之聽到尖銳的女聲，就知道，是在家裏一貫冷漠無視衆人的盛佳玲。
“我不會同意的！你想都不要想！”頓了頓，又似乎是摔了一個花瓶之類的東西，大聲道：“沈長勉，這麼多年來，我在你的身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難道都不爲小俊想一想的嗎？”
…………
樓上的書房，已是一片狼藉，沈長勉臉色不好，只冷冷看着面前那恨不得時目呲俱裂的女人，大約是因爲她提到了小俊的關係，這個在沈家總是會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中年男人，終於是忍不住，冷冷一笑，“盛佳玲，你應該知道，我雖是對你們的事都一概不聞不問，但也不代表我是沒有底線的。你是不是覺得，我沈長勉真是一個白癡？”
盛佳玲愣了一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旋即倒無所謂地笑了。
她長得好看，這個年紀有一種別樣的嫵妹，很多男人都喜歡這種成熟韻味濃濃的女人，尤其是以前她還算是個半豔星，骨子裏彷彿就透着種讓男人蠢蠢欲動的魅惑。
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道的是，她再是好看漂亮都沒有用，自己嫁給沈長勉這麼多年來，可從來不曾和他同牀共枕過。當然了，沈長勉哪會不知道，沈致俊到底是誰的孩子？他能夠做到無動於衷，不管張麟遠來多少次，也不過就是因爲他樣就不在意這些。
或者說……這個骯髒齷齪的沈家，根都已經是腐爛了，也許對於沈長勉來說，他們這樣的事，已經談不上是苟/且，他能理解，是因爲他的道德觀念本來就不一樣而已。
只是，他們是有協議的。
現在，他是打算翻臉不認人了？
盛佳玲有恃無恐，仰起脖子就冷冷道：“呵，全世界所有的人都是傻瓜，你沈長勉也不可能是白癡。誰都把你看成一個幾乎是要與世無爭的得道高人了，但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是這樣嗎？需要我現在就給你說一說，你內心真正想的是什麼嗎？與其說你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不如說，你從來都不在意我是如何的，我有說錯麼？說句最難聽的話，你是傻？你只是裝傻，裝傻的另外一個形容詞，大約就是懦夫吧！”
“你給我閉嘴！”
沈長勉厲聲打斷盛佳玲，“你囔夠了沒有？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麼？我所做的決定，什麼時候還輪得到你來斷定我是對的還是錯的？”
“沈長勉，你要敢把屬於小俊的那一份都給了沈致宸，那麼你就別怪我無情，到時候魚死網破都好，我也不會讓你們沈家好過！”盛佳玲惡狠狠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到了門口，見到自己剛剛摔的價值連城的古董花瓶，她看在眼裏，就覺得，這眼前被自己弄壞的一切，都像極了她的人生，沒有摔壞之前，哪怕是被人當成了擺設都好，至少還是美觀的，還有讓人欣賞的價值，可被摔壞了，不過就是一堆碎片而已。
只是，誰說碎片就不能夠刺到別人？這樣的碎片，就算不能讓人血肉模糊，也不會讓人安然無恙。
盛佳玲側了側身，冷冷看着那個站在裏面一動不動的男人，外面有多少人羨慕她這樣的女人，竟也是可以搖身一變成爲飛上枝頭的鳳凰？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過連一個替代品都不算，只不過爲了堵住當年的“悠悠衆口”。
她不過就是爲了掩蓋沈家那些齷齪骯髒的一塊布而已。
所以這麼多年來，她哪能不爲自己考慮？就算不是爲了自己考慮，現在小俊都已經是這個年紀了，她就絕對不可能孑然一身就選擇退出，她一定會確保自己的兒子，將來的人生順順利利，萬無一失。
“我相信你也很清楚，走到這樣的一步，是因爲當年我們之間都是有協議在先的，如果你執意要打破這個局面，那我也可以告訴你，另外還有一個沈家對你的兒子虎視眈眈，我盛佳玲敢做就敢當，你要讓我不痛快，我也一定會讓你雞犬不寧！”
她拂袖離去。
沈長勉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太陽穴漲漲地疼着，難以忍受。
最後終於還是從抽屜裏拿了一瓶藥，拿了兩顆，就着唾液嚥了下去。
他坐在沙發上，任由自己的思緒放空，那些長久以來困擾着自己的畫面，卻又清晰閃過，沈長勉伸手抱着自己的臉，嘆息。
忽然就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來，到底是在想什麼，又是在圖什麼。
他恍恍惚惚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從最下面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絲絨盒子，正方形的，他打開盒子，裏面放着不少的紙張，從最下面抽出的一張照片，因爲已有些年月的關係，照片看上去已是有些陳舊。
包括照片裏面的主角，穿衣打扮，也已經不是當下潮流。
可光是一看那照片，大紅喜氣的感覺，卻是撲面而來。
沈長勉的手指動了動，隨後才輕輕覆在了照上，右邊的那張絕世容顏上，指腹緩緩摸索着冷硬的相片，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內心纔有了一種別樣的情緒，還是在真正在翻滾着的。
——蟬依，蟬依……
——你在另一邊還好嗎？
——當年你那樣義無反顧，因爲仇恨，而我這個懦弱的男人，什麼都不可以爲你做，以爲自己也是痛恨你的，所以這麼多年來，不聞不問。現在看到致宸竟是回到了G市，我才知道，原來我也不過就是因爲無法釋懷你當年的，不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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