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2醜事

發佈時間: 2022-12-13 11: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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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個嚴法?”鵲兒身旁的海棠好奇地問道。

鵲兒本來也只是感慨一句,海棠這麼一問,鵲兒倒是來勁了,一雙靈活的眸子熠熠生輝,脆聲道:“海棠,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別府的姨娘那都是半個主子,錦衣玉食,這閻府卻是不太一樣。”

聞言,畫眉她們也都一臉期待地看着鵲兒,幾個小丫鬟一個個都巴不得抓一把瓜子一邊啃一邊聽。

南宮玥看着幾個小丫頭,忍俊不禁,也當閒話隨便聽聽,就連絹娘懷裏的小蕭煜也好奇地順着大家的目光看向了鵲兒,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鵲兒故意賣關子地停頓了一下,這才接着道:“據說閻夫人出身名門,既賢惠,又重規矩。閻夫人自過門後,就給閻將軍擡了不少侍妾通房,說是要給閻家開枝散葉。不過,閻家的那些妾室姨娘日日都要在閻夫人那裏立規矩、挑簾子、伺候用膳、還有值夜什麼的,跟丫鬟、婆子也沒什麼區別。聽說幾年前,閻家有一個姨娘曾經因爲給閻夫人侍疾,幾日幾夜沒睡,後來感染了風寒,越病越重,就被送去了莊子,沒多久,人就去了……”

一般府邸中,那些個心思不安分的丫鬟爭着給人做妾,多是爲了過好日子,這閻府之中的姨娘們尚不及那些有頭有臉的管事嬤嬤體面,自然也就讓不少人絕了那等心思,偏偏閻夫人每隔些時日或是從府中的丫鬟裏擡,或是從外頭買良家子,必會給閻將軍納上一兩房通房侍妾。

鵲兒繼續說道:“……這些年,閻夫人也算是”賢名在外“,不少府邸都誇閻將軍娶了賢妻,難怪家宅興旺。”

南宮玥想到了什麼,隨口插了一句:“那個閻夫人好像孃家姓曹吧?”

“世子妃您真是記xin好。”鵲兒笑嘻嘻地附和道。

那曹家是自百年前就是南疆的一大世家,不過前朝末年時就已經敗落了。如今的曹家在南疆遠遠不如,只是閻夫人心裏怕是不以爲然。

鵲兒滔滔不絕地說着關於閻家內院的二三事,從妾室姨娘說到閻夫人孃家後來又一直說到了閻府的庶子庶女們:“這閻家的庶子庶女們倒是沒有幾個夭折的,只是庶子們大多不成器,只出了一個閻三公子如今還算出息……”

閻三公子如今跟着世子爺,這以後的前途怕是要壓過閻府的嫡子……

想着,鵲兒的表情有些微妙,這位閻夫人從孃家到夫家也算順遂了大半輩子,希望以後“想開點”纔好,不然,自家世子爺可是護短的很……

海棠津津有味地聽着,心裏對鵲兒還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原來不只是王府的那些瑣碎小事,連其他府邸的那些事鵲兒也知道啊!

“那麼閻家的庶出姑娘呢?”忽然,一個清冷的女音出聲問道。

四周靜了一瞬,幾個丫鬟都有些錯愕,直覺地循聲看去。

迎上蕭霏一本正經的小臉,鵲兒的臉上難掩驚訝,沒想到大姑娘會發問。

鵲兒想了想後,便斟酌着答道:“回大姑娘,閻家的庶出姑娘一般都在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等及笄了,就定下親事。奴婢記得閻家大姑娘是給洪通判做了填房,閻家三姑娘嫁給了和宇城王守備的嫡長子,只是奴婢聽說那位王大公子腿腳有些不利索……”

鵲兒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洪通判若非是續絃,王大公子若非是腿腳不利索,又怎麼會娶區區閻府庶女呢!

不過這幾家人也算門當戶對,任誰也說不得閻夫人虧待庶女,甚至還得明面上誇閻夫人慈愛,給庶女找了好婆家。

但明眼人心裏都知道閻夫人,不,或者說閻家這是在拿庶女當籌碼謀利呢!

如今的蕭霏自然也能想明白這個理,搖了搖頭不贊同地說道:“如此不好。”

頓了一下後,蕭霏一本正經地接着說道:“《禮記》有云: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故君子重之。”

合二姓之好便是要合兩家之好,從此兩家互爲助力、依靠,而非一方覬覦着另一方意圖從中獲益。

南宮玥聞言,不由地掩嘴笑了,烏黑的眼眸中盈滿了笑意。

他們家的霏姐兒,還真是個小學究!

話語間,大佛寺的大門出現在了十幾丈外,一片熱鬧喧闐聲此起彼伏地傳來,寺外比剛纔南宮玥她們抵達時更爲熱鬧了,人羣熙熙攘攘。

此刻,在百卉和幾位管事嬤嬤的操持下,王府的下人們早已用油布搭起了簡易的帳篷,擺好了佈施的攤位,正在施衣布粥。

攤位前,那些布衣百姓排起了兩條長長的隊伍,宛如兩條長龍蜿蜒穿行,一眼看不到盡頭,旁邊還圍了一些看熱鬧的百姓,七嘴八舌,看來簡直比過年還要熱鬧喧譁。

南宮玥和蕭霏也過去攤位幫忙,親自舀粥,施衣,還送上一支檀香,讓他們去寺裏燒香爲將士們祈福……

如此,便是那些沒打算來領粥的百姓也意有所動,陸續有人來討香,然後進寺。

南疆將士就是南疆之根本,沒有這些將士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就沒有他們南疆百姓的平安和樂。

不知不覺中,寺外那熱鬧的氣氛中也隱隱地染上了些許肅然。

日頭越升越高,很快,就快午時了。

今日帶來的十幾桶粥也只剩下最後一桶了,南宮玥見蕭霏的額角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就道:“霏姐兒,也忙得差不多了,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再過半個時辰,我們就回府。”

蕭霏用一方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含笑應了:“大嫂,我想去碑林看看,很快就回來。”大佛寺的西邊是一片碑林,在駱越城裏也是薄有名氣,常有人來此拓印觀摩,也是蕭霏每次來此必去之處。

南宮玥自然是允了。

蕭霏就帶着桃夭和凌霄一起往外走去,可是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後頭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呀呀!”

蕭霏直覺地停下步子,轉頭想看看小侄子怎麼了,只見乳孃懷裏的小傢伙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奮力地朝她伸出了手,那副急切的做派就算不用問,也知道他是想跟她去玩……

“呀呀呀!”小傢伙不耐煩地催促着。

看着他一副閒不住的小模樣,南宮玥心裏有些無奈,有些好笑:煜哥兒一向好動,讓他在這裏呆着陪了她們一個時辰,恐怕是早就不耐煩了,他能忍到現在也算不容易。

南宮玥幫小傢伙整了整衣裳,笑銀銀地叮囑了一句:“煜哥兒,你跟着你姑母去玩,可要聽話了。”

小傢伙傻乎乎地笑了,彷彿在說,我一向很聽話啊。

蕭霏立刻頷首應道:“大嫂,我會好好照顧煜哥兒的。”她一臉鄭重地看着南宮玥,彷彿身上肩負着一個巨大的使命般,看得南宮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們家的霏姐兒啊,還是那麼可愛。

於是,小蕭煜就在絹娘和海棠的陪同下隨着蕭霏走了,小傢伙大概是一夥人中最興奮的一個了,走出了好遠,還能聽到他“咿咿呀呀”地叫個不停,一會兒指天,一會兒指地……

南宮玥含笑地目送他們的背影進了大佛寺。

碑林在大佛寺的西側,只要沿着一條鵝卵石小徑穿過一片竹林,再繞過一個小池塘,就是碑林。

此時近午時,大部分的香客都去偏殿廂房用素齋了,碑林附近很是冷清。

對蕭霏而言,如此甚好。

蕭霏本來沒打算來碑林,所以今天沒帶拓印的工具,也就是隨便看看。

對於小蕭煜而言,這個陌生的地方有趣極了,只是這麼由乳孃抱着穿行於這些石碑之中,便是那麼新鮮好玩,就像是他平常和貓小白、小橘玩捉迷藏一樣,樂得他合不攏嘴。

蕭霏則是一本正經地與小蕭煜介紹着這些石碑,如數家珍地告訴他這是什麼流派,是哪朝哪代何人所書,並一一點評。

小蕭煜自然是聽不懂的,卻也不妨礙他不時地鼓掌給姑母捧場……

“師徒倆”都是樂在其中。

一盞茶後,他們就來到了碑林中央一塊巨大的石碑前,蕭霏指着那石碑道:“煜哥兒,你瞧,這是楷書。等以後,姑母給你啓蒙,咱們就先學這個可好?”

“呀呀!”

小蕭煜笑呵呵地揮舞着拳頭應道,彷彿在贊同蕭霏的話,一旁的丫鬟們有些好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小世孫倒是像世子妃,和大姑娘似乎很合得來。

跟着,蕭霏饒有興致地捏着小蕭煜的一根小肉指頭沿着石碑上的刻字比劃着,一橫,一撇,一捺,一點……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秋風徐徐吹動竹林的聲音自池塘的那邊不時傳來,其中隱約夾雜着嬌柔悲傷的女音,似是無措,似在抽噎。

“姨娘,我該怎麼辦?我的這輩子都毀了……”

“四姑娘,你別傷心了。一切會好的……”另一個女音侷促地安撫道,應該就是第一個女音口中的那個“姨娘”。

“姨娘,我好不容易纔討了母親的歡心,能得一門好親事……現在全被三哥給毀了,如今,五妹妹、六妹妹她們都在看我的笑話……”少女抽泣着說道,“以後我如何還能找到像吳家這樣的好人家……”

“四姑娘,不會的,夫人知道你自小孝順聽話,一定會給你安排一門好親事的。”姨娘再次寬慰道,只是語氣中顯得底氣不足。

“這一切都要怪三哥不自量力!”少女越說越是氣憤,“三哥他不過是庶子罷了,仗着世子爺寵信他,根本不管我和姨娘的死活,若是三哥乖順些,把進新銳營的機會讓給大哥、四哥,一定能討得母親的歡喜,那我們的日子也會好過些。三哥他怎麼就那麼不知情識趣,真真是不孝!”

“……”

“姨娘,你怎麼也不知道勸着三哥一些!”少女又抽噎了兩聲,忍不住埋怨起她姨娘來。

“四姑娘說得是。”姨娘唯唯諾諾地應着,“都怪我沒早去勸你三哥……哎,你三哥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個庶子安安分分地做個富家翁就是,夫人心慈,又不會少他一口飯吃……”

“就是,三哥的心也太大了,家和萬事興,三哥這是非要攪得我們閻家家宅不寧啊!”

“……”

那姨娘和姑娘一邊說話,一邊朝蕭霏她們的方向走來,聲音也越來越近。

石碑後的蕭霏微微蹙眉,有道是:非禮勿聽,只是話傳到耳邊了,想不聽也難。

聽這二人話裏話外透出的意思,她們倆十有**是閻三公子的姨娘和妹妹。

閻三公子……

對了,是鷂鷹的主人啊。

想到那條扒着自己衣裙不肯放爪、瘋狂搖尾巴的傻狗,蕭霏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跟着,她又想起剛剛鵲兒說起的閻家事,閻三公子身爲庶子,能出人投地,能爲大哥所重用,他付出的努力絕不少……

順水而下易,逆水行舟難。

這位閻三公子想必心xin要比常人堅毅許多,可敬可佩!

想着,蕭霏眸光一閃,忽然俯首對絹娘懷中的小傢伙道:“煜哥兒,姑母記得前面還有一塊石碑也不錯,我們過去瞧瞧可好?”

“咿呀!”小蕭煜揮着拳頭毫無異議地應了。

一行人等就從石碑後走出,便見碑林外站着一個身穿鐵鏽色褙子的婦人和一個翠衣少女,正是之前跟在閻夫人身旁的閻家人。

那孫姨娘和閻四姑娘也看到了蕭霏,表情一僵,飛快地互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擔憂。

二人之前在天王殿外見過蕭霏,知道知道她是王府的大姑娘,也不敢避開,又看了看彼此後,就僵硬地上前行禮:“見過蕭大姑娘。”

“不必多禮。”蕭霏淡淡道。

她們也只是一面之緣,沒有彼此引薦過,甚至可以算是素不相識,蕭霏本打算直接離去,可是剛纔聽到的那番交談猶在耳邊。

蕭霏駐足,緩緩道:“閻四姑娘,男兒報國何錯之有?”

孫姨娘和閻四姑娘不由微微一變,確信蕭霏必定聽到了她們倆剛纔的對話。

閻四姑娘嚥了咽口水,嬌軀微顫。

蕭霏是嫡長女,又出生鎮南王府,怎麼能夠理解她一個庶女在嫡母手下討生活的艱難,對方也不過是說風涼話罷了……

對方生而尊貴,自己能跟她爭嗎?

閻四姑娘嘴巴動了動,螓首低垂,只能認錯道:“是我失言。”

蕭霏又看了閻四姑娘一眼,多說了一句:“閻四姑娘,不孝有三,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還請姑娘好自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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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之後,蕭霏就款款離去。

“咿呀……呀呀!”唯有小蕭煜似乎意猶未盡,斷斷續續地說着除了他自己誰也聽不懂的語言,而孫姨娘和閻四姑娘就好似兩根石柱般僵立在原地,臉色微白,腦海中一片空白。

蕭霏早就把這二人拋諸腦後,心中沒爲此留下一點漣漪,她帶着小蕭煜一起原路返回,又往大門的方向而去。

等蕭霏他們出了大佛寺時,就見外面佈施的攤位已經收拾得七七八八,比起之前的熱鬧喧譁,此刻的寺門口冷清了不少。

蕭霏抱着小蕭煜直接上了一輛黑漆平頂的馬車和南宮玥會和,沒過多久,這輛馬車就率先離開了,剩下的僕從只等收拾好東西再隨後返回駱越城。

馬車呼嘯而去,馬不停蹄地駛回了駱越城,一路平順,卻在快要到家門口的時候遇到了些許波瀾。

一輛朱輪車赫然停在了王府的門口,被門房攔在了大門之外。

這南疆有資格乘坐朱輪車的,也就兩人。駕車的車伕立刻猜到了來人是誰,就對着裏頭稟了一句:“百卉姑娘,三公主來了。”

隨着他們的馬車靠近王府,就聽一個女子凌厲的質問聲傳來:“這位可是三公主殿下,爲何不能進去?”

門房並沒有爲此而驚到,只是如常般說道:“小的說了,今日主子們都不在……”

門房回話的同時,南宮玥和蕭霏的馬車也駛到了門外,立刻就有幾個守門的婆子來迎馬車,口裏說着世子妃和大姑娘回來了。

三公主的宮女自然也看到了聽到了,對着朱輪車裏的三公主輕聲稟了一句,三公主就快要爆發的怒火在這一瞬間熄滅了。

她靈機一動,趕忙挑開了朱輪車的一側窗簾,高高在上地說道:“本宮乃是應蕭大姑娘邀約而來!”她故意拔高嗓門,就是爲了讓馬車裏的蕭霏聽到,語氣中略帶威脅,“不信,去問你們蕭大姑娘便是!”

自從那日在踏雲酒樓見了蕭霏後,三公主一直在等蕭霏這邊的消息,之後還又送了一封信催促,但是蕭霏這邊一直毫無動靜,三公主實在等不下去了,所以只好親自跑一趟鎮南王府。

她死死地盯着那輛黑漆平頂的馬車,正欲再啓脣,就聽蕭霏清冷的聲音傳來:“是我請三公主殿下過府……”

她說話的同時,一隻肉乎乎的小手從裏頭拉開了窗簾,三公主正好與蕭霏四目直視。

“咯咯咯……”

一個戴着虎頭帽的圓腦袋從蕭霏的懷裏笑着探出了頭,蕭霏按下那隻小肉手,窗簾便又落了下來,擋住了蕭霏的臉,也隔絕了三公主的視線。

三公主心裏冷笑,嘴角勾出一個自得的弧度,她就知道蕭霏決不敢違背自己,自己可是握着她的命門!

王府的角門開了,兩輛馬車都被迎進了王府,之後,三公主就隨蕭霏去了月碧居。

三公主不客氣地直接在堂屋裏上首的圈椅上坐下,丫鬟們上了茶後,就被打發到檐下去守着。

三公主也沒心思喝茶,擡眼看着蕭霏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打聽到了沒?”

蕭霏也看着三公主,無論是眼神還是表情,皆是如常般雲淡風輕,沒有說話。

三公主只是被她這麼看着,就覺得一股心火猛然躥起,直衝腦門。三公主不由在袖中握拳,腰身還是挺得筆直,冷然地直呼其名威脅道:“蕭霏,你是不是想讓你母親的‘醜事’被人知道,讓整個南疆都知道你堂堂王府大姑娘的親孃是什麼德xin?!你以爲屆時這個王府,甚至是這個南疆還會有你的容身之地嗎?!”

蕭霏不緊不慢地捧起茶盅,聞着茶香,又喝了口茶。

那悠然自得的樣子對於三公主而言,就像是火上加油一樣,三公主氣得額頭青筋暴起,霍然站起身來,道:“蕭霏,你以爲本宮不敢說……”

“三公主殿下若是想說,就去說吧。”蕭霏放下茶盅,淡淡地出言打斷了三公主。她的聲音不緊不慢,不輕不重,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公主感覺好像是當頭被倒了一桶涼水似的,傻眼了。蕭霏她剛纔說什麼?!她……她這是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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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祝姑娘們喜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