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撐腰

發佈時間: 2022-12-13 10: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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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心神不寧地回了定遠將軍府,心中波濤洶涌,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她雖然xin子軟和,但不是傻子,當然明白南宮玥在暗示什麼。

可是……

即便是她有這個心,弟妹也一定不會同意的,甚至於老爺恐怕也不會站在她這邊吧……

王氏的手下意識地揉着帕子,但若是她無所爲,那嘉姐兒這輩子可就是徹底毀了。嘉姐兒可是她唯一的骨血啊。

馬車在她那種複雜的心思中駛進了定遠將軍府,在二門前停下。

丫鬟見王氏還在恍神,小聲地提醒了一句:“大夫人,府裏到了。”

王氏這才緩過神來,卻聽外面一片喧譁聲,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王氏不由得微微蹙眉,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大夫人。”

王氏院子裏的一個管事嬤嬤疾步過來相迎。

“張嬤嬤,這是怎麼回事?”王氏眉頭皺得更緊,只見二門附近圍了不少奴婢,甚至連幾個外院的小廝都站在二門外往裏面探頭探腦的……這真是成何體統!

一看到王氏回來了,那些小廝一鬨而散,可是二門後仍舊聚着一層層的丫鬟婆子,一陣陣古怪的悶哼聲若有似無地傳來。

張嬤嬤朝二門看了一眼,小聲道:“大夫人,二夫人院子裏伺候的兩個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花瓶,說是二夫人的陪嫁物,二夫人爲此大發雷霆,叫了婆子杖責那兩個丫鬟各三十大板。”

王氏目光一凜,不過是打碎一個花瓶,何至於興師動衆,弄得闔府都戰戰兢兢的,莫不是還有什麼別的事?

張嬤嬤看了看四周,聲音壓得更低了:“大夫人,大少爺才得沒幾天的那個六品軍職又沒了,如今府裏的下人都在猜測二夫人這是在……”遷怒。

王氏不由得握了握拳。

她還記得前幾日大少爺得了那個差事的時候,二弟妹闔府大賞,又邀請了一衆親友前來慶祝。這才短短几日,怎麼就丟了呢,莫非……

王氏赫然想起,當日世子妃不快的離府而去,莫非是世子妃讓人擼了大少爺的差事?

王氏的心中隱隱涌起了一絲痛快。

她當然知道大少爺這個差事是怎麼來的,她當然也是會不甘心的,如今這樣纔好!

她垂眸不語,帶着張嬤嬤和丫鬟進了二門。

走近了,那種棍子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就更清晰了,那舉着棍子行刑的婆子一邊打,一邊還數着數:“……二十三,二十四……”

一聲又一聲,一下又一下,就像是敲打了王氏的心頭……

讓她的心越發煩躁。

王氏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裏。

偏偏天不從人願——

一個身穿丁香色葫蘆葦的妝花褙子的嬤嬤快步朝王氏走了過來,隨意地福了福,然後道:“大夫人,二夫人命奴婢請您過去正堂說話。”嬤嬤的眼中透着一絲倨傲,分明就沒有把王氏放在眼裏。

王氏下意識地擡眼朝十幾丈外正對着二門的正堂看去,不知何時,那些圍觀的奴婢都後退到了兩邊,一個個交頭接耳地往她這邊看來,而正堂門口的青石板地面上,兩個丫鬟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裏,褲子被拉下,臀部被打得一片青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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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婆子數到三十後,收起了棍子,跟着就把那兩個領罰的丫鬟給拖下去了。

王氏直愣愣地看着正堂,雖然以現在的距離她根本就看不到盧氏的表情,可是她眼前卻彷彿浮現出了盧氏那輕慢到近乎於輕蔑的眼神。

那嬤嬤見王氏沒有動彈,笑銀銀地把話又重複了一遍。

王氏應了一聲,就隨那嬤嬤去了正堂。

穿了一件寶藍色十樣錦的妝花褙子的盧氏正端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手中捧着一個白底藍邊纏枝茶盅,輕啜了一口杯中的熱茶,直至王氏走到近前,盧氏這才慢悠悠地放下茶盅,欠了欠身道:“大嫂。”

王氏不欲與她多言,也沒坐下,直接道:“二弟妹找我來可是有什麼事?”

自己這好大嫂事到如今,還想在自己面前裝傻?!盧氏面目一冷,氣得一口氣梗在了胸口,也懶得裝模作樣了,陰陽怪氣地說道:“大嫂要去鎮南王府怎麼也不與我說一聲?”她心裏冷笑:王氏莫不是以爲自己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王氏半垂眼簾,默不作聲。

盧氏見王氏不說話,心裏的火苗蹭蹭蹭地往上冒,不客氣地冷嘲熱諷道:“大嫂,就算你討好了世子妃也沒用,世子妃管不了我們周家的家務事!”說着,她不由想起了那一日南宮玥對她的輕蔑與侮辱,羞惱萬分,她在定遠將軍府風光了近二十年,還沒有人敢這麼羞辱過她。盧氏的語氣越來越冷,聲音裏幾乎要掉出冰渣子來。

不但如此,世子妃竟然還公報私仇,藉機擼了青哥兒的差事!

簡直就是牝雞司晨!

王氏的拳頭不禁握緊,渾身緊繃得如拉緊的弓弦。

盧氏自然注意到王氏的變化,冷笑着說道:“大嫂,我已經跟老爺說了,爲了府裏姑娘們的名聲,也唯有把嘉姐兒送廟裏去了。”

她纔不會讓周柔嘉如願嫁進鎮南王府,來日壓她女兒一頭!

既然周柔嘉不識相,不願當滕妾,那就去廟裏好好待着吧!

“二弟妹!”這一下,王氏再也按捺不住,難以置信地瞪着盧氏,臉上血色全無,“你說什麼!?”

盧氏的心裏暢快極了,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故作憐憫地說道:“大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府裏有三個姑娘,總不能讓惠姐兒和謹姐兒也爲了嘉姐兒壞了名聲吧。我知道大嫂你一時怕是想不明白,但大嫂你靜下心細細想想就知道這個道理了。”

說完,她站起身來,福了福身,也不管王氏什麼反應,自顧自地又道:“大嫂,我那兒還有事,我就先告退了。”

盧氏帶着一衆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走了,連着正堂外原本圍觀的那些個奴婢也都因爲看到盧氏出來作鳥獸散。

正堂裏,只剩下了王氏、張嬤嬤和王氏的貼身丫鬟三人,張嬤嬤和丫鬟見王氏面色不對,都是噤若寒蟬,不知道該怎麼勸。

大夫人就大姑娘這麼一個獨女,是大夫人唯一的寄託了,若是大姑娘真的被送去廟裏,對大夫人的打擊可想而知!

王氏整個人呆若木雞,腦中一片空白,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空蕩蕩的門口,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見王氏遲遲沒有一點反應,張嬤嬤有些緊張了,滿頭大汗地喚道:“夫人,您沒事吧?……這件事也未必沒有挽回的餘地。夫人,不如您也找老爺……”

“不必了!”王氏語氣堅定地打斷了張嬤嬤。

她的態度與語氣太過果決,聽的張嬤嬤不由怔了怔,擡眼朝王氏看了一眼,卻見王氏面無表情,平日裏溫和的眼眸此刻熠熠生輝,眼神果決,透着一絲銳氣,就像是身上的枷鎖突然被打碎了,又好似一把利劍終於出鞘。

大夫人好像是一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張嬤嬤有些傻眼了,不知道大夫人是不是因爲打擊過大以致有些魔障了……

王氏大步朝正堂外走去,張嬤嬤和那丫鬟互看了一眼,趕忙跟了上去。她們本以爲王氏要回自己的院子,卻不想王氏吩咐道:“張嬤嬤,讓人備車!”

大夫人這是要出門?!張嬤嬤和那丫鬟更詫異了,張嬤嬤急忙領命。

不一會兒,王氏之前坐的那輛青篷馬車又慢悠悠地駛到了二門處,王氏一邊由丫鬟攙扶着上了馬車,一邊吩咐車伕道:“去九意巷。”

九意巷?!張嬤嬤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緩緩地眨了眨眼。

九意巷裏也有一處周府,是周氏族長那一房的宅子。大夫人要去見族長?!可是爲什麼?

在張嬤嬤疑惑的眼神中,青篷馬車緩緩地自角門又出了定遠將軍府。

張嬤嬤隱隱有一種感覺,這一次,大夫人的決定似乎會在整個將軍府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但無論如何,於長房而言,這應該會是一件好事吧!

青篷馬車噠噠地出了定遠將軍府,沿着往西大街一路往前而去,約莫過了兩個路口,再右轉,就是一條可以供兩輛馬車並行的巷子。

這裏就是九意巷。

九意巷的盡頭是周氏一族的祖宅,周家的祠堂就在祖宅的東北角,王氏嫁到定遠將軍府這麼多年,來祖宅這邊的次數屈指可數,基本是族中有什麼大事需要開祠堂纔會過來。

因此,當老族長夫婦知道王氏突然來訪時,都很是驚訝,但也不能把王氏拒之門外,趕忙命一個管事嬤嬤把王氏迎到了正廳中。

王氏挺直腰板走到堂中,先給老族長夫婦行了禮,然後不顧兩位老人驚詫的眼神直接跪在了冷硬的青石板地面上,開門見山道:“族長,族長夫人,侄媳這次貿然來訪,實是有一事相求。侄媳進門多年卻沒給老爺給長房誕下兒子,以致長房香火無繼,將來到了九泉之下,實在無言面對公婆。還請族長做主,從族中給長房過繼嗣子,以全香火。”

她毅然地在青石板地面上磕了一記頭,“咚——”,再擡頭時,額頭已經是紅腫的一片,堅毅的眼神直對上了老族長。

她知道她瞞着老爺這麼做,等老爺知曉一定會大發雷霆,可是她也顧不上了。

爲了她的寶貝女兒,她什麼也顧不上了!

她的嘉姐兒絕不可以因爲別人的過錯,青燈古佛地了此殘生!

……

南宮玥次日就聽聞了此事,當時她正在給蕭奕的新鞋納鞋底,這是一雙馬靴,鞋底她細細的揉捏過百多次,因而鞋底雖厚實,但相當柔軟,南宮玥的針腳又很是細密,一針一線都納得十分用心。

陽光透過菱花窗落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的肌膚白皙光潔,細膩得連毛孔都看不到。

南宮玥把手上的針線活放下,頗有興致地問道:“後來呢?”

不止是南宮玥好奇,屋子裏的畫眉和鶯兒她們也都急切地朝鵲兒看了過去。

“周大夫人過繼嗣子的請求合情合理,周家族長應該答應了吧?”畫眉忍不住問道。

“那是自然。”鵲兒擡了擡小下巴,笑銀銀地回道,“除了過繼嗣子外,周大夫人還求族長出面讓二房把長房的那些產業交還給長房,日後纔好交由嗣子打理。”

周大夫人的第二個要求同樣合情合理,總不能讓嗣子過繼到一個一窮二白的空殼子裏吧?

畫眉眉頭一動,忍不住問道:“莫不是這些年來,定遠將軍府長房的產業一直都在二房的手裏?”畫眉的語氣中不知道該是驚這定遠將軍府的二房欺人太甚,還是嘆這位周大夫人委實也太好欺負了些。

“那這一次週二夫人想必是氣壞了?”鶯兒掩嘴笑道。

鵲兒點了點頭:“周家族長親自陪周大夫人回的定遠將軍府,當着周將軍和週二夫人的面說了過繼嗣子和產業的事。周將軍當場就對着周大夫人大發雷霆,罵她不懂規矩,還說什麼就算要過繼嗣子,也應該先與他商量。周大夫人最後只回了一句話,”鵲兒賣關子地停頓了一下,這才緩緩道,“周大夫人說了,她不想過繼一個成年的嗣子,以免老來無依。”

這個要求並不過份,自打方老太爺被嗣子毒害一事傳開後,但凡絕嗣的人家想要過繼嗣子,都會更加謹慎了,以免日後養不熟。

而王氏顯然是不想過繼二房的兒子,纔會刻意提出這個要求。

這俗話真正說得不錯,兔子逼急了還咬人。

定遠將軍府的二房在周將軍的縱容下,這些年來得寸進尺,儼然把長房視若無物,週二夫人盧氏恐怕早就計劃着要把自己的次子過繼給長房,那以後兩房就都是自己家,既全了名聲,又可以順勢把長房的產業吞下。

盧氏想得未免也太美了!

鵲兒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淺笑,繼續稟道:“世子妃,周家族長已經被周將軍打發回九意巷了,周將軍說他正值壯年,過繼嗣子之事還不着急……”

如今周氏一族中,最爲興旺的是定遠將軍府這一房,如果說周將軍非要站在二房這一邊,那麼族長會不會爲了王氏得罪周將軍,也且不好說。

南宮玥眸光一閃,緩緩地說道:“既然周大夫人踏出了第一步,那我就幫她一把。”

有了嗣子,長房就不必再全然依靠二房,有朝一日也能像尋常人家一樣分府單過。

她倒也沒想到以王氏柔和的xin子居然這麼快就下定了決心,這約莫就是——

爲母則強。

此刻,定遠將軍府中,盧氏的院子裏,一個三十餘歲、身穿錦袍的方臉男子正在屋子裏憤然地來回走動着,嘴裏怒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本將軍的臉面都被這對母女給丟盡了!”

先是周柔嘉在鎮南王的壽宴中做出如此醜事,連帶他也被人指指點點,現在倒好,連一向xin子柔順的王氏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竟越過自己,到族長那邊說了那番話!

盧氏這一次也氣得不輕,沒想到王氏竟然有這樣的膽子。一想到長房的產業差點就從她的掌心給飛走了,她就氣得恨不得衝到王氏跟前狠狠地給她們母女一人一巴掌。

但現在看周將軍如此作態,盧氏反而冷靜了些許,故作寬宏大量地勸道:“老爺且息怒。大嫂的爲人我是知道的,想必是爲了嘉姐兒的事一時想岔了。等大嫂冷靜下來,想明白了也就好了。老爺,讓大嫂跪佛堂是不……”

“讓她跪着!”周將軍氣沖沖地打斷了盧氏,“她既然死不悔改,就讓她們母女倆跪上三日好好自省!”

盧氏的嘴角在周將軍看不到的角度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心裏得意:王氏真是自尋死路!這一次,不用自己再說道什麼,周柔嘉青燈古佛的命運已經註定了。

就在這時,一個青衣小丫鬟氣喘吁吁地從外頭跑來,手裏拿着一張大紅色的帖子,嘴裏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着:“二……二夫人,是……”

盧氏微微皺眉,她身旁的貼身丫鬟輕聲斥道:“什麼事咋咋呼呼的?!”

滿頭大汗的青衣小丫鬟深吸兩口氣,總算緩過來了一些,屈膝的同時,雙手恭敬地把手中的大紅帖子呈上:“將軍,二夫人,是世子妃的帖子,請大夫人明日過府……”

南宮玥下給王氏的帖子本來應該直接送到王氏那裏,而不是盧氏這邊。

但是闔府上下都知道周將軍剛罰了王氏和周柔嘉在佛堂跪三日,還禁了王氏母女倆的足,現在世子妃的帖子偏偏在這時候到了,門房實在不敢拿主意,只好把帖子先遞到周將軍和盧氏這裏來了。

盧氏微微眯眼,她當然還記得今日王氏去過鎮南王府,難道說世子妃這時下帖與此有什麼關係?

周將軍則是眉宇緊鎖,他雖然也不想駁了世子妃的面子,但是若然朝令夕改,自己的威嚴何在?!

周將軍揮了揮手道:“就說大夫人身子不適,回了便是。”

可是那青衣小丫鬟還是捧着大紅帖子站在原地,看來戰戰兢兢的,面露爲難之色。

盧氏心頭越發不悅,正要說話,見那小丫鬟打開了那張大紅帖子,嚥了咽口水,大着膽子又說:“將軍,二夫人,請看這帖子……”

盧氏隨意瞟了一眼,但見那帖子的右下方赫然蓋了一個大紅的印章。

本來印章也沒什麼稀奇的,一些府邸的夫人、姑娘若是喜歡舞文弄墨的,常會弄幾方私章玩玩,在章上刻上自己的號,然後印在自己的字畫或者帖子上,附庸風雅,但是這張帖子卻不同。

上面刻的不是“青蓮居士”、“易安居士”什麼的,而是——

搖光郡主!

衆所周知,世子妃除了鎮南王世子妃的一品誥命,也是皇帝御封的一品郡主,封號“搖光”。大裕的郡主不稀罕,稀罕的是那枚代表着郡主食邑的郡主金印,大裕朝自建朝以來,只有擁有封地的藩王、親王才享有金印,便是世子爺也沒有。世子妃以郡主之身得這枚金印,那可是獨一份,是連公主都不曾有過的待遇,足見皇帝對其的寵信。

普通的帖子,拒絕也就拒絕了。

可這蓋了郡主金印的帖子,卻不是輕易能夠拒絕得了的,不然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壓下來,他們這小小的定遠將軍府可擔當不起!

但是,世子妃在帖子上特意地蓋上郡主的金印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

一瞬間,盧氏的瞳孔一縮,下意識地朝周將軍看去。

周將軍卻是想得更多了,臉色不由沉了下來,不快地問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世子妃?”

盧氏一嚇,頓覺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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