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襲爵(二更)

發佈時間: 2022-12-13 09:3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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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的心實在太是狠了!”太夫人顫聲道,氣息急促,神情間不知道是怒多,還是恨多,“明明我們楚家可以出一個皇后,現在卻打了水漂……”

她的手一不小心過度用力,手裡的那個紫檀木流珠串就散了開來。

那些拇指頭大小的紫檀木流珠“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往四面八方滾了出去。

自從楚令霄中風後,就癱在了榻上,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幾日過去,身子也不見一點好轉。

太夫人心疼長子,每天都要一遍遍地咒罵沈芷,王嬤嬤等人怕她氣壞身子,起初還會勸,可反而被太夫人遷怒,於是王嬤嬤她們也就不敢再勸了,全都低眉順眼,只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姑母,您別動怒。”姜姨娘一邊勸慰着太夫人,一邊動作溫柔地給太夫人按摩起手部的穴道,聲音如水般淌入人心中,“就算姐姐不回來,也沒關係的。”

“塵姐兒她無論姓不姓楚,身上都流着楚家的血,也是從楚家嫁出去的,楚家是她的根,她就算改了姓,這一點也改變不了。”

太夫人的眉心依舊緊緊蹙起,但是神情卻隨姜姨娘這番話略有舒緩。

侯府上下皆知自從楚令霄中風後,姜姨娘日日都在他身邊照顧着,除了來給太夫人請安外,幾乎是寸步不離。也因爲此,太夫人最近對姜姨娘是越來越看重了,遠遠超過二夫人、三夫人與四夫人。

片刻後,姜姨娘給太夫人按摩的動作停了下來,幽幽地嘆息道:“只是,塵姐兒對楚家一直有一些誤會……”她的眼睫顫了顫,欲言又止。

太夫人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想起了從前的“楚千塵”。這丫頭過去養在姜姨娘膝下時,一直是個乖巧聽話又孝順的孩子,直到這一年才xin情大變。

太夫人怒聲道:“塵姐兒也就是被沈芷蠱惑,所以對我們楚家的誤會太深了!”

就算長子當年是犯了點錯,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沈芷本該勸着沈千塵莫要與生父生分了,卻反而記恨上了,加油添醋地鬧得他們父女失和。

現在,沈芷更是把長子氣得中風,每每思及此,太夫人就覺得悲痛不已,喃喃道:“家門不幸!”娶到這種兒媳真是家門不幸!

姜姨娘目光一閃,繼續給太夫人按摩,感慨地嘆道:“幸好逸哥兒和塵姐兒一向要好。”

太夫人思索了一會兒,臉色有些複雜,遲疑了一下,問道:“逸哥兒還在宸王府嗎?”

大前日,楚令霄病倒了,姜姨娘讓人給楚雲逸捎過口信,楚雲逸只回來看了楚令霄一眼,就又走了,前後腳在楚家呆了不到一盞茶功夫。

太夫人甚至根本沒見到楚雲逸的面。

哎,長孫這是還在跟自己賭氣呢。

太夫人心口像是壓着一塊巨石,不免聯想到康鴻達以及次子楚令宇。

楚令宇若是還活着,那麼太夫人還可以把他叫來,罵上一通,可是人都死了,太夫人對這個次子就只有心疼了,畢竟次子纔不滿三十,就英年早逝。

而且,太夫人後來也反覆想過這件事,她這個次子雖然沒出息,但一向老實本分,也從來不去那等子風月之地,他怎麼會想到走康鴻達的路子呢?

答案很明顯了,一定是因爲劉氏。

劉氏這刁婦一向急功近利,一定是她挑唆的,纔會鬧得長子與次子兄弟失和,長孫也對楚家生了芥蒂。

姜姨娘一直在觀察太夫人的神情變化,脣角幾不可見地微微勾了勾。

明明是溫柔纖弱的樣子,卻讓無意間瞟見這一笑的王嬤嬤心頭無端發寒。

姜姨娘其實對楚雲逸在王府的狀況一無所知,可嘴上卻煞有其事地說道:“姑母,您放心,逸哥兒跟我說了,他現在一直跟在宸王殿下身邊呢。”

“宸王殿下很喜歡他,事事都帶着他,他跟着殿下如今也見了不少世面了。”

“他說了,塵姐兒待他也好。”

“也是,他們倆自小就處得好,逸哥兒從小就親這個姐姐,從前他們在一起說話時,連我都插不上話……”

姜姨娘溫溫柔柔地說着,以言語描繪着一幅幅溫馨的畫面。

王嬤嬤忍不住又看了姜姨娘一眼,闔府上下,誰人不知道從小楚雲逸就與楚千凰這個長姐處得好,直到去年他與沈千塵才走得近了起來。

再後來,楚千凰和沈千塵被調換的秘密被揭開,王嬤嬤也一度以爲楚雲逸與沈千塵會爲此生分了,沒想到他們反而愈發親近了……

太夫人全然沒注意到王嬤嬤的異狀,思緒隨着姜姨娘的話語走,怔怔地呆坐了片刻,然後纔有了動作。

她反手握住了姜姨娘,正色道:“我想過了,這爵位不好一直空着,不如儘快給逸哥兒請爵。”

姜姨娘眸底掠過一抹異常明亮的光芒,然後略帶倉皇地擡眼對上了太夫人的眼眸,猶豫地抿了抿脣,道:“姑母,逸哥兒年紀還小,這事不着急……”

姜姨娘越這麼說,太夫人的心意反而越堅定,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應該給楚雲逸請爵。

反正沈芷已經帶着沈雲沐走了,這對母子是不能指望了,但楚雲逸不同,他姓楚,和沈千塵的關係好,沈千塵必然會提攜楚雲逸。

這麼一來,楚雲逸好,楚家也會好。

一榮俱榮,順理成章。

怦怦怦!

太夫人的心跳怦怦加快,決定了。

她拍了拍姜姨娘的手,道:“這件事我自有主張,我回去就上摺子。”

現在的楚家也只有太夫人有資格上請封摺子。

太夫人急切地站起了身,深信等宸王收到她的摺子應該也會樂見其成,說不定這會是宸王批覆的第一道請封摺子呢!

“敏姍,你好好照顧令霄,我先走了。”太夫人丟下這句後,就迫不及待地帶着王嬤嬤匆匆走了。

姜姨娘把人送出屋外,在檐下目送對方的背影走出了院門,這才轉過了身,同時變了一張臉。

她的表情分外的愉悅,也分外的嬌妹,柔弱不再,笑容張揚,豔麗逼人。

她施施然地走回了藥香瀰漫的內室,內室中乾淨整潔,沒有一點異味,就聽一座五扇屏風後隱約傳來“嗚咽”聲。

繞過屏風後,楚令霄的身影就映入她的眼簾。

楚令霄躺在榻上,身上蓋在薄被,頭髮整整齊齊地梳了個髮髻,下巴上不見半點鬍渣,

任何人一看就知道病患被照顧得很好,誰也挑不出錯處。

姜姨娘停在了距離牀榻兩步的地方,不再靠近,五官柔美的面龐上噙着一抹暢快的笑意,低語道:“令霄,我們的兒子就要襲爵了,你高不高興?”

“啊……啊。”楚令霄從榻上瞪着姜姨娘,奮力地張嘴想罵,可他再怎麼努力,嘴巴也不過半開,不僅發不出太大的聲音,還有一行口涎從嘴角流淌了下去。

“瞧你高興的。”姜姨娘摸出一方帕子,溫柔地給楚令霄擦去了那流淌的口涎,輕攏慢捻,動作優美得彷彿在彈琵琶似的,“你等着,慢慢看,看着我們逸哥兒接過楚家,看着他繼承永定侯的爵位。”

姜姨娘笑銀銀地暢想着未來,而榻上的楚令霄卻像是被人餵了餿食似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姜姨娘早就死上一千一萬遍了。

姜姨娘全然不在意楚令霄殺人的目光,笑得更愉快了,隨手扔掉了手裡的那方帕子,繡花鞋漫不經意地踩上了那方霜白的帕子。

這一腳彷彿是在踩在了楚令霄的臉上。

“你還不能死,不然逸哥兒豈不是要守孝?”

“幸好逸哥兒還有個好姐姐啊,這麼說,我好像是該感激你把塵姐兒抱給我……”

姜姨娘嘲諷地嗤笑了一聲,粉潤的脣角輕輕地揚起。

楚令霄雖然現在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是意識很清醒。

越清醒,他就過得越痛苦。

他只能反反覆覆地回想着這些年的種種,尋找過去的蛛絲馬跡。

他後悔了!

他喜歡了姜敏姍二十年,是他瞎了眼,他看錯了人,一片真心所託非人。

他以前覺得沈芷太傲,可現在再一想,就因爲沈芷傲,纔不會像姜敏姍這般陰險,竟然騙了他這麼多年。

姜姨娘太瞭解楚令霄了,可以說,這個世界上,她是最瞭解他的人了。

她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彷彿看到了什麼有趣的畫面似的,噗嗤笑出了聲:“你是不是想說,要是沈芷的話,肯定不會?”

姜姨娘根本就不指望楚令霄有任何迴應,緊接着道:“可惜了,沈芷是個高傲的人,你瞧不上的‘驕傲’。你呢,就喜歡你自己,你覺得你什麼都對,什麼都好,所以別人都要順着你,對你伏低做小。”

“你看,我是不是很瞭解你?”

姜姨娘說着說着,又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輕輕淺淺,卻透着一股子妖異的瘋狂勁,就像是一個披着畫皮多年的人終於忍不住撕掉了歪在的僞裝,把她藏在皮下的真面目暴露了出來。

“啊……吚……”楚令霄能做的也就是拼命地瞪大眼,聲音虛弱得連個小嬰兒都不如。

他四肢冰涼,心更涼,從來沒像此刻這麼絕望過,感覺自己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楚令霄只是一個廢人了,他現在活着比死了還不如,對於楚家的事自然也干涉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太夫人的摺子次日一早就送了上去。

短短不到半個時辰,這道摺子就從顧玦手中轉到了沈千塵手裡。

沈千塵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摺子,隨手將它放下,心裡有種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覺。

她擡眸看向了顧玦,以眼神詢問他的意思。

顧玦優雅地喝了一口溫熱的桃花茶,這花茶是沈千塵親手窖制的,口感恰到好處,香醇的茶水似能洗去一天的疲倦。

“就讓逸哥兒襲爵吧。”顧玦淡淡道。

“好。”沈千塵沒有異議,反正她都聽顧玦的。

顧玦又喝了口茶,才放下茶盅,又道:“忠勇伯府也該換個伯爺了。”

沈千塵興沖沖地自告奮勇:“我來給你磨墨。”

沈千塵動作嫺熟地開始拿起一個瓷質硯滴往硯臺滴水,然後再拿起墨錠,不疾不徐地地在硯臺上研磨起來,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如水般漂亮,十分賞心悅目。

該賞!顧玦心想,以欣賞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直到她放下墨錠,才從筆架上取了一支狼毫筆,以筆沾墨,略一沉銀,就開始落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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