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晦氣

發佈時間: 2022-12-13 09:2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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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裏,一隻青白釉雙耳三足香爐中,正在悠悠嫋嫋地散發出檀香味,那縷縷白煙透明而又纖細,顯得安詳寧靜。

太后正拉着雲城長公主在羅漢牀上說話:“……怡姐兒呢,怎麼不帶她一起進宮來?”

雲城掩嘴輕笑道:“母后,兒臣今兒來是有事找母后商議的,現在可還不是讓怡姐兒知道的時候。”

太后不由露出一絲好奇,“什麼事這麼神祕?還要瞞着怡姐兒。”

“怡姐兒年紀不小了,就算是兒臣再有心想要留着,也留不了多久了。”雲城神色悵然地說道,“連六娘那小丫頭都訂了親,怡姐兒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是啊,連六娘都訂親了。”太后有些感慨地說道,“這好像才一眨眼的功夫,這些孩子一個個都長大了。”頓了頓後,她又道,“雲城,你和駙馬可有什麼中意的人選?”

雲城的臉上又浮現起了笑容,說道:“母后,昨日是蔣家的賞菊宴,兒臣便想着王都各府的公子們應該也都會去湊個熱鬧,便特意讓駙馬去留意了一下。昨日回來後,駙馬說有幾個倒還不錯,兒臣就想着讓你幫着一起掌掌眼。”說着,她遞給了太后一張名單。

太后接過,眯着眼看了一會兒道:“……據哀家所知,這幾個倒也確是品xin端正之人,威遠侯二公子哀家聽聞其武藝超羣;李大學士家的公子在國子監讀書,年紀輕輕就是個舉人,學問應該不錯……”太后連着又點評了幾個後,就指着一個名字,有些疑惑地問道,“這陳渠英是兵部尚書家的麼兒吧?兵部尚書家的,依身份倒也合適,可是聽說他的名聲不大好聽,你怎麼把他也考慮在內了?”

雲城連忙解釋道:“這陳渠英在名聲上是差了點,不過跟我家柏哥兒還有阿奕他們走得近,兒臣也見過幾次,本xin倒也不錯,就想着可以先瞧瞧。”說到蕭奕,雲城不由想起了昨日菊宴上的事,眉頭不由微微蹙了起來。

知女莫若母,太后見狀,忙問道:“雲城,可是有什麼不妥?”

“還不是爲了阿奕。”雲城心直口快地說道,“母后,你不知道昨日在菊花宴發生了什麼前所未聞的事情!那張老夫人居然口口聲聲說什麼二公主癡戀阿奕,還說要讓她家的二姑娘捧着二公主的靈位給阿奕作爲側妃!”

太后微訝,追問道:“你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哀家怎麼好像聽不太懂呢……你呀你,都要做祖母的人了,xin子還是這麼急。”

雲城一臉的女兒嬌態,“母后!”跟着,她便細細地把昨日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又憤憤道:“母后,您是沒看到,這衆目睽睽下,張老夫人是想當場硬逼着玥兒應下這件荒唐事。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們皇家公主嫁不出去了,就連死了也要做妾!您說,張府到底在搞什麼鬼,還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如此折辱我們皇室!”

太后聽着聽着,整張臉不由沉了下去。

二公主之前私逃出宮就是爲了去追蕭奕,鬧得王都各種流言不止,一會兒說二公主戀上小和尚,一會兒說二公主跟小太監私奔……丟盡了皇家的顏面!還氣得皇帝差點卒中病發!好不容易這流言才勉強平息,現在張家居然又堂而皇之的把二公主癡戀蕭奕的事拿出來說,是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嗎?

要是皇帝又氣病了可怎麼辦?!

“是啊,母后。”雲城滿臉的怒容地道,“說什麼是爲了成全二公主的心願,說的倒是好聽,其實還不是爲了他們張家自己,張家的姑娘想要做妾,卻還要打着爲二公主好的名義,算盤倒是打得精,指望着大家都是傻子看不明白他們的用心嗎?”

“張家最近還真是上躥下跳。”太后皺緊了眉頭,想了想,又問道,“這玥丫頭又是如何答的?”

“玥兒倒是個硬氣的,當場就拒絕了張老夫人……”雲城惟妙惟肖地把南宮玥說的話學了一遍,嘆道,“母后,玥兒真是口齒伶俐,說得張老夫人當場就氣暈了過去。”

雲城說着不由笑出聲,對南宮玥是讚不絕口:“哎,這麼好的姑娘,怎麼就花落別家了!這若是兒臣的兒媳那該多好啊!”她一臉的痛心疾首,“母后,兒臣原本可是一心想着撮合柏哥兒和玥兒的,偏偏讓皇上先下手爲強給玥兒和阿奕賜了婚……想起來,兒臣還是悔啊。”

太后哈哈大笑起來,樂不可支道:“雲城,你以後可要記住了,瞧中好的,趕緊先下手爲強,這若是慢了一步,可不就被別人給搶走了。”

雲城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母后教訓的是,兒臣銘記於心。”

母女說笑間,一個白面無鬚的內侍匆匆進來稟報道:“稟太后娘娘,張嬪娘娘和張老夫人在殿外求見。”

太后和雲城交換了一個眼神,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來,太后皺了下眉,但還是道:“讓她們進來吧。”

張老夫人和張嬪進入殿內,見雲城也在,心裏微驚,面上卻是不敢顯露半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太后磕了頭:“嬪妾(臣婦)拜見太后娘娘,祝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吧。賜座。”太后神情淡淡地說道。

張嬪和張老夫人坐下後,張嬪欠了欠身率先開口道:“嬪妾好幾日沒來給太后娘娘請安,還請太后娘娘贖罪。”

太后不冷不熱地說道:“聽說張嬪近日身體不適,哀家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之人,養好身子纔是正事。”

“謝太后娘娘關愛。”張嬪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幽幽嘆道,“自從二公主沒了,嬪妾便傷心欲絕,日夜思念,以致夜夜難眠。幸好太醫給嬪妾開了些安神湯藥,這些天總算是好了些。”

太后沒有接話,只是慢悠悠地啜了口茶,張嬪面色微僵,但很快便表情自若地繼續道:“今日嬪妾去了雪合宮,見到了一對快做完的護膝,守宮的宮女說這是二公主還在宮裏的時候就開始做的,二公主當時還說,天冷了,太后的膝蓋不好,她要做得暖暖的,讓太后用……”她的眼中閃現着淚光,“往日裏,二公主是最仰慕、孝順太后娘娘的了……這倒底是二公主的一點孝心,嬪妾便做主拿過來送予太后。”

張嬪身後的一個宮女捧出了一對護膝。

太后讓人去取了過來,拿在了手中。這護膝裏縫着雪白的狐狸毛,看着就十分暖和。只是這護膝上的仙鶴壽紋只繡到一半,顯然是還沒有完工的。

太后心有所觸,對於二公主這個孫女,她並不是不喜歡的。她和三皇子乃一胎雙生,龍鳳雙胎本就是大吉之兆,二公主還小的時候,她也時常抱過、疼過。而二公主往日裏也確實孝順,明明有宮女,也總會親手給她做抹額,繡“壽”字,又靈牙俐齒的很是能逗人開心。她在這風華正茂的年紀,這麼早早的就去了,太后的心裏也是有些不捨的。

太后不由長嘆了一聲。

張嬪見狀,鬆了一口氣,她雙目含淚地站起身來,跪倒在地,向太后磕頭懇求道:“……太后娘娘,二公主如今未及豆蔻年華,就暴病而亡,堂堂一個公主卻落至魂無所依、死後都沒個子嗣後代供奉香火的下場,嬪妾這個做母嬪的實在是於心不忍啊。”張嬪再次擡頭時,已經是淚流滿面,楚楚可憐。

“是啊,太后娘娘!”張老夫人也是兩眼通紅,緊跟着也跪了下來,“二公主殿下乃是堂堂大裕公主,本應是天之驕女,享盡一世榮華,卻去得如此冤枉。這些日子,二公主殿下是夜夜到臣婦夢中哭訴,聽得臣婦心痛不已。”

太后亦是搖頭嘆息。

張老夫人又重重地磕了下頭,恭敬地匍匐在地,哭道:“……太后娘娘,臣婦也知,那個主意有些荒唐。可是,這陰陽本殊途,二公主理應早日去地府投胎纔是正理,偏偏二公主的芳魂卻留戀陽間。臣婦擔心長此下去二公主陰氣漸重,會折損了皇家的陽氣!”三皇子說過,太后最在意的就是皇帝,一旦涉及到皇帝的安危,太后一定會答應的。

果然,太后意有所動。

若說這世間,誰的陽氣最旺,毫無疑問,肯定是皇帝。二公主是天之鳳女,自然也不會是普通的孤魂野鬼,又和皇帝是父女骨肉的血親。若二公主真是心願未了,不願去轉世投胎,那她的陰氣必然會有損於皇帝的陽氣,到那個時候……想到這裏,太后不禁有些害怕。

她不由想道:若是爲了讓二公主瞑目,讓她死後有人供奉香火,倒是……

知母莫若女,雲城見狀不禁有些着急了,正要開口,就被哭訴着的張老夫人給打斷了。

張老夫人和張嬪可也一直在留意着太后的臉色,眼看太后似乎已經快要允了,哪能讓雲城壞事!就聽張老夫人再接再勵的一邊哭一邊說道:“……太后娘娘,臣婦可真沒有信口胡說。那日,臣婦本想去藥王廟爲二公主殿下做法事祈福,可誰知那擺在佛前的燭火卻突然倒了,這分明就是二公主殿下在爲自己訴苦啊!”

聽到這裏,太后不禁眉頭一皺,快速地捻動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則問道:“你是說佛前的燭火自己倒了?”

“臣婦句句屬實。”張老夫人老淚縱橫道,“……昨日在菊宴上,臣婦見到了鎮南王世子妃。二公主本與她一般的風華正茂,世子妃嫁了人,又夫妻恩愛,偏偏二公主孤苦無依,日後連個供奉香火之人都沒有……臣婦一時爲二公主感到淒涼,纔會有如此提議。”

張嬪抹着眼淚,跟着說道:“嬪妾今日聽了母親一說,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二公主已去,不會影響了鎮世子世子和世子妃的夫妻恩愛,來日也能有人供奉香火,不致孤苦無依……實屬兩全齊美之策!”她聲音哽咽着說道:“求太后娘娘爲二公主作主,成全她……”

“夠了!”太后冷聲打斷了張嬪。

張嬪和張老夫人不由錯愕,她們小心翼翼地擡眼看着太后的臉色,卻見她面沉如水,嘴脣更是抿得緊緊,顯得很是不悅。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方纔太后的態度明明已經是快要被他們說動了的……太后怎會不擔心皇帝的xin命安危呢?

太后轉着手中的佛珠,冷冷地說道:“你們說弄倒了佛前的燭火是二公主在爲自己訴苦?”

張老夫人忙應道:“是的。太后娘娘……”

“豈有此理!”太后喝斥道,“你們當哀家不知道嗎?這藥王廟裏供奉的乃是前朝高僧的舍利,多少冤魂都能鎮得住,怎就鎮不住區區的二公主呢?佛前的蠟燭倒了,到底是二公主在訴苦,還是菩薩根本就不想見到她?!”

本是脫口而出之言,太后卻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由眉宇緊鎖。

張嬪和張老夫人的心中更是驚疑不定,這藥王廟着火一事本就是他們故意爲之,爲的是讓太后相信二公主心有留戀,不願離開人間。可是,爲什麼太后的反應和他們所想的不一樣呢?

高僧舍利?那又是什麼?怎麼他們從沒有聽說過這藥王廟裏有什麼高僧舍利?

張老夫人的心中有些不安,試圖解釋道:“太后娘娘,二公主……”

太后正爲了剛剛這一閃而過的念頭有些心驚,耳聽她們還在囉嗦,便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說道:“夠了!張嬪,你們口口聲聲說二公主在爲自己訴苦,莫非是覺得二公主去的冤枉?”沒等張嬪回話,太后冷哼道,“讓二公主去皇陵是哀家的懿旨,那就是說,是哀家害死了二公主?”

張嬪和張老夫人傻眼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太后冷眼看着她們,目光落在了張嬪的身上,冷哼道:“張嬪,你不過是一個妾,二公主的舅家是恩國公府蔣家,哪輪得到張家來做主!”

太后這句話已是非常不客氣了,甚至是沒給張家留一點臉面。在宗室、官宦、平民之家中,妾確實只是妾,妾的親戚就不是正經親戚,可是皇帝的妾那可是妃是嬪是昭儀……一個個都是有封號的,又有哪個皇子公主會真的把皇后的孃家視爲舅家!

張嬪和張老夫人已經是面如土色,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按原本所計劃的,她們先是挑起太后對二公主的祖孫之情,再借着藥王廟着火一事來表示二公主心中有苦要訴,進而讓太后擔心二公主若是心願未了,留戀人間會折損皇帝的陽氣。這樣一來,只要再哭上一哭,求上一求,太后必然會答應讓荏姐兒以二公主的名義嫁入鎮南王府,他日生下子嗣後過繼到二公主名下,可是現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

張嬪和張老夫人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色,她們心知這件事今日恐怕是不成了,爲了往後,得讓太后熄怒纔是。

張老夫人連忙膝行上前,哀聲解釋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婦並非有意越俎代庖,臣婦和張嬪娘娘真的是一心一意爲了二公主殿下啊!”

雲城這時也終於放下心來,笑銀銀地出聲道:“母后,張家爲了二公主如此費心,甚至連送嫡孫女當妾也樂意,看來果真是一心一意爲了二公主啊。”

張嬪和張老夫人怔了怔,沒想到雲城竟然願意幫張府說話,可是下一刻,便聽雲城繼續道:“張家對二公主和皇家如此忠心耿耿,母后您又何苦浪費了他們的一番心意。依兒臣所見,不如就讓張二姑娘削髮去皇覺寺,爲二公主祈福,您覺得如何?”

太惡毒了!張嬪和張老夫人只覺得一股火氣直衝頭頂,若非還念着雲城的身份,張嬪都要跳起來和她對罵了。

可惡,這雲城實在是可惡,竟出了如此惡毒的主意!

張老夫人顧不上別的了,忙重重地磕頭替孫女求情:“太后娘娘,我那孫女年紀還小……”

“夠了!”太后冷聲直接打斷了張老夫人,說道,“張嬪,張賈氏,你們都給哀家到外面跪着好好反省反省!”跟着又吩咐黃嬤嬤,“叫人給她們母女念念《女訓》、《女誡》,學着些規矩!”

“是,太后娘娘!”黃嬤嬤福身應道,帶着兩個宮女走到張嬪和張老夫人跟前,“張嬪娘娘,張老夫人,這太后娘娘的口諭您二位也聽到了,請不要讓奴婢難做!”

張嬪和張老夫人只得磕頭退了下來,隨着黃嬤嬤她們出了殿外,然後跪在了臺階之下。

黃嬤嬤找了個宮女念起了《女誡》,便回到殿內去向太后覆命。

此時的殿內,雲城正在一旁笑道:“母后,是該好好讓她們讀讀《女訓》、《女誡》,兒臣看她們就是書讀少了,才鬧騰不休的。”

“也虧了玥丫頭,年紀雖小,也是個有主意的。”太后讚賞着說道,“……黃嬤嬤,你讓人宣鎮南王世子妃進宮來。”

“是,太后娘娘。”黃嬤嬤領命而去。

於是,半個時辰後,奉命進宮的南宮玥便來到了長樂宮外,一眼就看到張老夫人和張嬪灰頭土臉地跪在那裏,而一旁還有一個宮女在念道:“……心一朝不思善,則邪惡入之。鹹知飾其面,不修其心,惑矣……”

南宮玥的脣邊勾起一抹笑,心想:別以爲跪上一跪就能了了此事,這才只是剛剛開始!

在宮外候命的宮女一見南宮玥,立刻恭敬地行禮道:“見過世子妃。”

張老夫人和張嬪聞言,瞳孔猛地一縮,齊齊地朝南宮玥看了過來,目光透出強烈的怨毒,可是張嬪畢竟是張嬪,很快又低眉順眼地垂下頭,彷彿剛纔的一切只是南宮玥的幻覺罷了。

南宮玥也不在意,儀態端方地繼續往前走,一個宮女迎了出來,道:“世子妃,太后娘娘請您進去,請這邊走。”

南宮玥進入殿中後,才發現原來連雲城也在,雲城還向南宮玥笑了笑,讓她寬心。

“見過太后娘娘,見過長公主殿下。”

請過安後,太后給南宮玥賜了座,和藹地說道:“玥丫頭,昨日恩國公府的事,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這事哀家一定會替你做主的。”

南宮玥俏生生地說道:“多謝太后娘娘!”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又道,“其實,爲着昨日的事,玥兒今日本想去藥王廟拜拜呢。還沒出門,就得了娘娘的口喻。”

“你這丫頭。”太后不由笑了起來,這孩子畢竟年紀還小,果然還是被嚇到了。太后招招手,把她拉到身邊好生安慰了一番,又說道,“……這藥王廟可是修繕好了?”

“玥兒一早就讓丫鬟去瞧過了,這大殿暫時封閉着,但偏殿還是可以用的。”說到這裏,南宮玥語調有些歡快地說道,“那丫鬟還說,等過幾日待大殿重開的時候,寺裏還專門請了法緣大師來做法事,還會講經兩日。”

“法緣大師?”太后也面露驚喜。

這法緣大師可是當世有名的高僧,只是這些年來一直閉居不再見客,沒想到,這藥王廟居然能夠請到他來主持法事和講經。就連太后都忍不住想要到時候微服一去。

“還不是因爲藥王廟的主持說寺中有晦……”南宮玥自知失言,忙閉上了嘴。

太后見狀,故意板起臉來說道:“玥丫頭,哀家可是最喜歡你的端莊大氣的,別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有什麼話可以儘管說。”

“……玥兒只是不想污了太后的耳朵。”南宮玥抿了抿脣,說道,“太后,您稍微聽聽就罷了……這是玥兒的丫鬟今日從一個小沙彌那裏聽來的,說是主持覺得自藥王廟那日大殿起火後,寺內總有晦氣不散,便特意請來了法緣大師爲大殿再開做場法事。”

“晦氣不散……”

太后喃喃地念着這幾個字,張家爲二公主做法事,卻惹得藥王廟大殿被燒,而現在,藥王廟內又晦氣不散……

莫非……

剛剛那一閃而過的念頭再次在太后的心間閃過:莫非真因爲這二公主有什麼問題?惹惱了佛祖?

這麼一想,太后不禁感到一絲涼意。

她捻動手裏的佛珠,眸光微沉。

過了一會兒,她才勉強舒展面容,安撫着南宮玥說道:“玥丫頭,你別擔心,你是皇上賜婚,阿奕的嫡妻原配,哀家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南宮玥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說道:“娘娘對玥兒最好了!”

太后也不禁露出了笑意,雲城則在一邊湊趣着說道:“母后,您對玥兒這般好,怡姐兒都要吃醋了。”

太后親暱地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啊,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說吧,這次你又瞧中哀傢什麼好東西了?”

雲城毫不客氣地說道:“您新得的那個梅花白玉簪不錯,可以留給怡姐兒及笄的時候用。”

太后倒也大方,笑着讓人取出了兩根簪子,自然也有南宮玥的份,算是給她壓驚的。

陪着太后、雲城說了一會兒話,南宮玥在永樂宮用了午膳後,這才告退。

待她走後,雲城本來也打算告辭,回去讓駙馬去好生打聽一下在菊宴時瞧中的那幾家公子,但又見太后的臉色有些不對,便問道:“母后,可有什麼不妥?”

太后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哀家越想越不對……雲城,你說二公主這事到底算什麼回事?一會兒託夢,一會兒又鬧得藥王廟的大殿差點毀於大火,想着就讓人覺得有些不吉利……這一樁樁、一件件弄得哀家也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她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觸怒了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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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城聽着也是面色一正,這神鬼之事,還是得心懷敬畏之心啊。

雲城沉銀片刻,提議道:“母后,若是您實在不放心的話,不如兒臣悄悄命人去查查?兒臣在宮外行事總是方便些,您覺得如何?”

太后想了想,點了點頭道:“你去查查也好,否則哀家總覺得有些不安心。”

“兒臣辦事,母后儘管放心。”雲城自信着說道,隨後她心念一動,又說道,“說起來,張家這些日子藉着二公主之名也夠鬧騰的了。阿奕還在南疆爲皇兄殺敵呢,咱們總不能看着他的小媳婦平白被人欺負了。”

太后若有所思。

雲城跟着說道:“依兒臣所見,張家那位二姑娘既然願意爲了二公主做妾,那去爲二公主祈福想必也是樂意的。”

太后沉銀着終於點了點頭,對着黃嬤嬤道:“黃嬤嬤,宣哀家懿旨……”

如此這般,一個時辰後,太后派出的一干內侍和嬤嬤就到了張家,舒公公慢悠悠地宣讀太后的懿旨:“……賜張氏伊荏法號弘福,入皇覺寺落髮爲尼,爲二公主頌經祈福……”

張府衆人皆跪在前廳聽旨,幾乎都呆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老夫人和張嬪不是去求太后作主了嗎?

怎麼求來的卻是這樣一道懿旨!

張伊荏更是嬌軀顫抖如風中的落葉,臉色慘白得毫無血色。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和爹、祖母他們說的不一樣啊!怎麼會讓她出家,還賜了法號?這法號由太后賜下,她就算是想要還俗,那也得太后和皇帝批准!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明明是應該嫁給鎮南王世子,將來再踩下南宮玥,成爲尊貴的鎮南王妃的!

就算是太后不同意她捧二公主的靈位下嫁鎮南王世子,那也不應該下懿旨讓她出家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祖母,祖母在哪兒?”張伊荏四下張望着,祖母一定會幫她的。

黃嬤嬤笑銀銀地道:“張老夫人還在宮裏跪着呢!”言下之意就是連張老夫人也救不了她。

張伊荏身子劇烈地一顫,跳起來就想跑,“不,不我不要出家……”她忍不住尖叫起來。

兩個嬤嬤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摁在了地上,其中一個皮笑肉不笑地道:“張二姑娘,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你敢抗旨?”

“不,不,我不要出家爲尼!”張伊荏整個人都要崩潰了,“我不要落髮……”

“張二姑娘,太后娘娘旨意已下,奴婢看你還是乖乖聽話吧,免得奴婢不小心弄傷了你。”另一個嬤嬤冷笑着拿起了剪子,這種場面她們在宮裏可是見多了,哪個不是要死要活的。

“不,不,我不要……”張伊荏拼命地掙扎,高喊着“爹、娘,快救救我啊!”

“茬姐兒……”張夫人哭着想要撲上前去,卻被一個內侍給攔住了。

而那拿剪子的嬤嬤不顧張伊荏的掙扎,手腳麻利地剪了她的長髮。

看着烏黑的青絲飄落在地,張夫人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荏姐兒啊!”

淒厲的尖叫聲在廳中迴旋着,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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