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歡回到尹家時,尹母剛從尹向澤的書房裡出來,見到她回來,朝她溫著笑走下了樓梯。
「你哥現在在書房呢。」
「……」
終歸是,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只要她還是尹清歡的身份,就免不了要面對尹向澤。一個晚上過去了,他應該不會再失去理智了吧?
想到那種窒息感,女人心中還是留有后怕。
「我剛才跟他談過了,他說昨晚上,是一時無法接受噩耗,才會失控差點傷害了你。」
一時無法接受,差點傷害?
呵!這話尹向澤倒是說的毫無違和感,誰讓偽君子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所以輕描淡寫的一句無意失控,就能掩蓋他傷天害理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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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你回來就去找他,他跟你道歉。」
尹清歡本能地搖頭,眼中依舊是那小綿羊般的楚楚可憐,「我怕他。」
「傻孩子,他是你哥哥,從小到大都那麼疼你,昨晚那也是情有可原。」
尹母安慰著女兒,溫和善意的笑掛在唇角,都是她的親生兒女,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是不想看到親兄妹之間留下什麼間隙。
「快去吧,多體諒體諒你哥。」
「……好。」
體諒殺死自己的兇手?這種事情啊,用在她身上,真是滿屏的狗血。
敲了敲門,尹清歡推開了書房的門,但卻止住腳步,站在門口。
尹向澤坐在軟皮椅子上,看著杵在門口,不進來也不出聲的女人。
「把門關上,過來。」
男人說話的時候,狹長的眸光睨了眼牆壁上掛著的時鐘,臨近黃昏日暮,正好傍晚六點。
尹清歡沒有別的選擇,不過聽他說話的語氣,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清醒狀態。
嗯,亦或者應該說,他又開始偽裝自己了。
將門輕輕合上后,女人還是保持安靜與沉默,往裡面走了幾步,停在了桌前不遠處。與尹向澤之間,可是保持了一個很安全的距離。
他抬眸看著眼前的人兒那白皙頸間若隱若現的紅痕,即便撲了粉,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痕迹,可見他昨晚真的下了狠力。
「昨晚,我失控了。」
又是失控。這兩個字,是不是都能用做所有傷害人之後,狡辯的理由?
「嗯,我知道。」尹清歡垂著眼睛不去看那人,點了點頭。
末了,她勉強自己擠出一抹笑,那種寬容大度的笑。
「我理解哥哥失去心愛女人的痛苦。」
也理解,你愛而不得,選擇毀滅的心態,就是不折不扣的神經病!
「你是我的妹妹,血濃於水。」
如果說前兩句,他是在為昨晚的事情想要致歉,那麼這句話,她就聽不懂了。
尹向澤是想告訴她,別人都比不過她這個親妹妹重要,還是……警告她,不要做出違背他意願的事情來。
比如,背叛他。
這次喬語諾的屍體被警察「無意碰巧」找到,要讓尹向澤信服那只是個巧合,難上加難。以他多疑的xin子,自然是會懷疑到她頭上來。
「放心吧,哥。」她抿了抿唇角的笑,字裡行間清晰透徹——
「我不會背叛你的。」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
「我以為那個『目擊者』管的事情太多,沒想到他也是道聽途說。」男人盯著她的眸,「等我找到真正的『目擊者』,我會讓她永遠沉默。」
尹清歡嘴角的假笑弧度驀地僵住,尹向澤黑曜石般的瞳孔緊緊凝視著眼前人兒的容顏,那種無形中逼迫而來的冷寒,再一次將尹清歡層層包圍纏繞住。
「怎麼,你有意見?」
男人菲薄的唇畔,似笑非笑,書房裡的突然靜謐,一度凝結成霜。
最後,女人只是搖頭,並且也要偽裝出一副『我不懂』的模樣看著他。
尹清歡抬眸正對上他那深邃如潭的目光,逼人凌寒。她側了側頭,試圖轉移新的話題,說道:「我下午去過喬家了。」
「去哪裡做什麼。」
「看望喬伯父。」
心知肚明自己的親哥哥都做了什麼,卻還能面不改色的稱她是一片好意,前去看望喬父,尹清歡都覺得自己很兩面派了。
「以後別再去了。」
「好。」
她點了點頭,轉身想要走,但耳邊又回想起尹母之前說過的話。
腳步止住,復又轉過頭看向那人,徐徐出聲——
「哥,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喜歡喬語諾嗎?」
這個問題,困惑她許久了。想到尹母說,十年前尹向澤去過她母親的葬禮,可她卻絲毫印象都沒有。
「為什麼這麼問。」
尹向澤卻雲淡風輕的回了一句,倒是讓對方啞口無言。她為什麼這麼問,因為她是替喬語諾問的。真想知道,是什麼的理由讓尹向澤喜歡她。那張臉?還是設計方面的才華呢?
「就是好奇,畢竟你和她……好像之前並沒有過什麼交集。」
他也可以不說,當她沒問就是了。就在女人準備離去時,卻聽到尹向澤那不溫不涼的聲音,幽幽傳來——
「誰說沒有,」那輕柔的聲音,鍍了幾許涼薄,像是那人在呢喃自語,「只是她忘了我。」
尹向澤眼中的那抹黯淡,無限蔓延,漸漸將眸底那絲少見的溫情掩蓋。
她只是,只是忘了他而已。
到死的那一刻,都沒有想起他。
喬語諾,十年前,那個雨天,是我找到了躲在墓碑后的你。也是我,替你找回了你母親的遺物。
多年後再見,你只是揚著禮貌地笑,眼中都是對我的陌生。
……
——只是她忘了我。
晚上,尹清歡背靠著床沿,耳邊迴響起來的,是剛才尹向澤最後說的這句話。
忘了他?
難道,喬語諾應該記得他嗎?
十年前,她還是個女孩,來母親葬禮的人很多,她怎麼可能每個人都記住呢?
可她總覺得,尹向澤想說的並不是這個。
突然,桌上放著的手機震動了,拉回了女人的思緒,她看了眼來電,是時淺的電話。
「尹……語諾……」
「以後叫我清歡。」
聽得出,時淺還無法適應她的「新身份」,她現在在病房裡,顧溫流剛才回了醫院一趟,現在被她支出去買生活用品了。
「上午很多話還沒來得及說,我想問你,你死前都經歷了一些什麼事?你不是自殺的對不對?!」
時淺所認識的喬語諾,就算是身子被人澱污了,也不會脆弱到選擇輕生。所以她有理由懷疑,是惡人他殺。
「阿淺,我不想說這個,至少現在不想。」
若是時淺知道那晚的事,只怕根本沉不住氣,就會去跟喬安妮與尹向澤拚命了。
她不能讓阿淺捲入危險里,選擇告訴時淺自己的真實身份,不過是因為以後她的這條路,還要走很長,她需要時淺的幫助。
「你這麼說,我就知道那晚你一定很痛苦了。」
病床上的女人眉目緊皺,那種酸酸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
「你不讓我告訴顧溫流你重生的事,是不想讓戚言商知道吧。」
一旦顧溫流知道了,那他一定會告訴戚言商的。
時淺就不一樣了,她才不會去同情那個男人,雖然語諾沒有死,但戚言商也該後悔的!
「剛才聽顧溫流說,那個男人在自虐,我才不信呢,真是可笑!」
時淺諷刺的話從電話里傳來,尹清歡眸光里泛起一抹漣漪,卻是透著不解的迷惘——
「自虐?」
她知道,阿淺口中的那個男人是誰。
但不清楚,自虐這個詞,特指什麼。
「對啊,不知道真的假的,搞不好就是做給別人看看,裝作深情吧。」反正時淺是厭惡極了那人,相信這次語諾也是徹底寒了心,畢竟如果那晚戚言商守在她身邊,就不會有悲劇的發生。
尹清歡聽著那句『裝作情深』,緋紅的唇畔微微勾勒出一抹瞭然的淡笑。
阿淺說的沒錯,本就無情,何必故作情深呢?
「不過我不明白,你重生之後,為什麼還要再與戚言商有糾纏?」
時淺不明白,之前清歡好像說過,與戚言商在一起,不過是利用。
「如果我說,我想報復他呢。」
電話那邊的人兒在聽到尹清歡說這話后,明顯聲音卡了一下,突然安靜下來了。
良久——
「你不會那麼做的。」
「阿淺,人是會變的,更何況我還死過一次。」
尹向澤讓她身死,可是戚言商卻讓她心死。
她對戚言商的恨,不比尹向澤少。
「先不說這些了,你知道顧溫流取消了ST考核比賽嗎?」
「不清楚。」
從知道喬語諾死訊到現在,時淺是沒聽顧溫流提到ST的事,自然也沒心思去管這些。
「你得幫我,我要代表ST,去參加這次國際珠寶設計大賽。」
為了這次國際大賽,喬語諾已經準備了很久,那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成為和Sunany一樣被世界認可的設計師。
「你是說……」
「想辦法讓顧溫流恢復考核甄選,我一定會贏的。」
「可這樣一來,尹清歡就徹底取代喬語諾了。」
時淺也很糾結,雖然是一個人,但……感覺還是怪怪的。喬語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是個死人了,以後那些名譽與地位,都屬於這副尹清歡的身體。
「我不在乎這些。」
只要初心不忘,無論是什麼身份,都不會讓她有所改變。
超越曾經的自己,才是屬於她真正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