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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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大雪紛飛,他推開琴苑的大門,便看見一襲紅裙的女子俏立在雪地之中。

她的眉眼溫婉,笑起來淺淡的樣子格外好看。京城裡不論是閨秀千金還是世子才子都在他的情報掌控之中,唯獨對她卻沒有什麼印象。

第一眼,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只是第一眼,他就看見她眼眸中深沉壓抑的情感。她望着他的眼神,如同闊別重逢的舊友,沒有絲毫陌生。

未等他們開口說話,兩人之間就插入了謝依錦。這般看起來清婉的女子,面對謝依錦的鞭子也面不改色。他站在一旁自始自終都望着她,直到那鞭子落下的一瞬間方纔出手攔住。

飲下那杯“拜師茶”的時候,無可否認,他就已經對這個只見了一面的女子生了興趣。

她笑銀銀喊他公子師傅,眼眸中的神采飛揚,脣角翹起的俏皮模樣慢慢定格。

“阿芷!”慕容昭大喊一聲,從夢中驚醒。

他俊美的容顏上冷汗密佈,白色裡襯的上衣在大冬天竟然也被汗浸透。

視線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入眼是熟悉的面容。一般的眉眼,一般的面容,但是他卻並沒有將人認錯。

只要看見那眼神,他就能認出來,哪怕是一模一樣的容顏。

“皇上!您這是怎的?生了噩夢?”葉婉若焦急湊上來,伸出手帕給慕容昭擦汗,“皇上,您怎麼樣?”

慕容昭任憑着他動作,深邃紫眸裡的劇烈波動已經漸漸沉澱下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然。

“沒事。你下去吧。”慕容昭淡淡說道。

葉婉若略一遲疑,搖頭道,“臣妾還是候在這裡吧。皇上,您已經連續好幾日都做噩夢,白薇姑娘也讓您不要太傷身,不要再憂思了。”

葉婉若的話音未落,慕容昭劇烈的咳嗽了兩聲,葉婉若連忙止住話頭,深怕自己打擾到慕容昭。

“皇上,您上次在桃溪就受了暗傷,爲了您自個的身子着想,怎麼也不能再胡思亂想了。”葉婉若微微福身,“臣妾就在外屋裡候着。皇上若有吩咐,叫一聲便是。”

“這都三更天了,你下去睡吧。”慕容昭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葉婉若莞爾一笑,“不去,就愛守着你,我願意。”

說着,盈盈一拜福身退下。慕容昭望着她離開的背影並未再多說,想起剛纔的夢境眉峰一皺禁不住咳嗽的更厲害了。

已經過去了六七年的事情,他還以爲早已經記不清了,但是現在才發現,他竟然還清清楚楚記得他看她第一眼時她的眼神。

明明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爲什麼還記得如此清楚,就好像是昨天才發生一般。

阿芷。

這個人,竟然在他心中住的如此深。以至於他現在想要忘記她,就好像是跟自己作對。

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

明明她都背叛了他,明明她害得他兵將折損一半,明明她如此絕情,但是爲什麼他只要想到忘記她,竟然會如此難過。

你這樣愛過一個人嗎?就好像是用針線將她一針針縫進你的生命裡。彼此糾纏,牢不可分。

但是現在卻要把已經融入你生命裡的那部分一點點剝離,疼的靈魂都在顫抖。

慕容昭伸手捂住自己胸口,薄脣蒼白,那一點點抽離的痛苦,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

他這一生上過戰場也暗殺過仇敵,曾入生死之境,也曾九死一生,但是從未有哪次有這一次般疼。

慕容昭一言不發,靜靜地捂着自己的心臟,那般劇痛於他來說,卻也能讓他更清楚,明白現在他應該去做什麼,明白有些人不值得他珍惜。

五年的分離,讓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外屋裡,葉婉若半靠在榻上,屏息聽着屋裡人的動靜。她能感覺慕容昭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卻並沒有睡着。這已經不是第一天,從陸凌芷叛國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就一直這樣。

葉婉若有些後怕,也有些慶幸。雖然她一而再的高估了陸凌芷在慕容昭心中的地位,但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她在慕容昭心中比她高估的還要重要。

即便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即便是陸凌芷變成叛國的罪人,慕容昭對她,竟然也未有太多怒焰,更多的是痛苦。

他抵禦這種痛苦,折磨他自己,夜夜不能寐。

“皇上已經連續幾夜都沒有睡好了。再這麼下去,不等我們抵達漠北,皇上自己就要先撐不住了。”葉婉若小聲對着旁邊的白薇說道。

白薇望着裡面的紗簾,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其實這一次皇上日夜兼程去漠北我已經勸阻過了。上次在桃溪,表面上看皇上似乎沒受傷,但暗傷已經入親臟腑。如果停下來休養一個月必然能痊癒,此時動身本就是雪上加霜,皇上偏偏還……”

“皇上是放不過他自己。”葉婉若幽幽嘆了口氣,道,“現在桃花峽谷那邊膠着了,一時半會兩邊都打不起來。皇上便想去漠北,希望在開春之前幫漠北那邊拿下贏面,到時候兩路人馬雙面夾擊,自然能拿下那北原。只不過看皇上如今這樣子,還不等到漠北,只怕是……白薇姑娘,你可得想想辦法。”

白薇無奈,“辦法早試過了。連安神香、安神湯都用了,還是沒作用。心病還需心藥醫,我也只是一介凡醫。”

原來就在兩邊休戰之後的第三天,慕容昭就定下了馳援漠北的計劃。當然,他並沒有帶兵馬去,這一次大興的軍隊削減過半,如果再帶人,只怕桃花峽谷還會有失。

慕容昭只是帶了一些大內高手,漠北這邊的高端戰力還是太少了,比起那些悍勇的部落首領,鬥將的時候總是被壓一籌。他這一次去,也是爲了鼓舞士氣。還有便是那平西王反叛,他麾下的將士,若是有見到慕容昭親至,也許還會有部分人投誠。

畢竟慕容昭在大興王朝的威信,獨一無二。

而在趕路了五六天後,白薇和葉婉若都發現,慕容昭的暗傷不僅沒有漸漸修復,反而還有加重的趨勢,首要原因就是因爲慕容昭傷心過甚,直接影響了傷情的恢復。

她們都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慕容昭是爲了陸凌芷的事情。偏偏慕容昭在她們面前卻總是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已經忘記陸凌芷,卻不知道越是壓抑,越難以釋懷。

陸凌芷已經變成他的心病。

這個驕傲不可一世的男人,因爲最深愛的女人輸的慘烈。

若是凡夫俗子大多意志消沉借酒消愁,甚至因此沉淪的也屬常事。畢竟這個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就像慕容淵,曾經他也是多麼意氣風發,但是京城之變輸了以後變成喪家之犬,就算得到南國也一蹶不振。

此時的慕容昭的打擊遠比當初的慕容淵要深。畢竟勢力的輸贏只是一時,最親愛人的背叛又豈止如此。但是他卻未有絲毫異樣,依舊是大興的君主,依舊是那個智謀無雙的男人,彷彿感受不到疼一般,馬上就制定了新的作戰計劃,強撐起一身的驕傲和堅強。

連葉婉若都看出了他在逞強。這樣的慕容昭,只是遠遠地看着,都讓人覺得心疼。

偏偏他們這些人什麼都做不了,也只能看着。慕容昭和陸凌芷的事情,任何一個人,都是外人。

……

此時的桃花城裡,秦守楠和謝拓疆相對而坐,兩人都皺着眉頭看着牆上掛着的地圖。

“也不知道這北原又耍什麼陰謀詭計,連續三天行爲古怪。”秦守楠依舊裹着厚厚的棉襖,像個圓鼓鼓的糉子,“這個穆爾雲曦還真是邪門了!小爺頭皮都想破了也想不到他到底想幹什麼!”

謝拓疆沉穩點頭,“末將也發現了不妥。但是仔細分析,又覺得他們似乎不像要進攻的樣子。”

“是啊,看起來倒像是想撤退……”秦守楠哈哈一笑,突然笑聲嘎然而止,兩人面面相覷。

“不會吧?他們真的想撤退?不可能吧,這兩國交戰生生死死,他們突然就要撤退?那他們打了這麼久到底爲了嘛!”

謝拓疆也是驚詫莫名,“說實在話,敵軍的行動似乎真的很像是要撤退。如果他們真的是撤退,那麼這幾天的一應部署也都合情合理了。但是如果撤退……這撤退……本身就是最不合理的地方啊!”

“不行。這事我們得引起警惕,這穆爾雲曦還真不是個正常人,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想,肯定想不透。”秦守楠搖搖頭,臉色難得的嚴峻了一些,“謝將軍可知道穆爾雲曦發動本次大戰的原因?”

謝拓疆答道,“最開始東線軍是追着皇上搶親硬生生開闢出的一條道,後來穆爾雲曦被咱們堵上了,也就因此有了東線戰場。接着就是齊國南國和北原聯盟,到最後打來打去,齊國打沒了,東線戰場和原先的齊國戰場慢慢匯聚,大家兵力都合併在了一起,聚集如今的桃花峽谷。穆爾雲曦最開始是爲了阻止皇上搶親,照後來的陣勢看,應該是爲了攻下我國,統一河山。”

“而也許……穆爾雲曦從頭到尾的目的,就跟他那時候追出來的原因一樣,只是爲了阻止阿芷離開。”秦守楠說着,眼睛越來越亮,許多事情也漸漸清晰,“而最終,他也確實得到了阿芷,所以現在退兵,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退兵在我們看來不可思議,對他來說卻正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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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可以基本肯定,他們真的是要退兵,如果不趁此機會死死咬住他們,他們就真的跑沒影了。”秦守楠握緊拳頭。

謝拓疆明顯意動,“那我們現在……?”

“打!這幫兔崽子殺了我們這麼多人還想走,門都沒有!”秦守楠惡狠狠吐了口唾沫。

謝拓疆立即點頭,“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