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離那邊繼續講著唐唯唯的趣事，似乎打開了話匣子般，話格外多。
說到唐唯唯帶著他一起爬樹的事情，他那張一向清冷的臉上還罕見的浮現出一絲笑意來。
「大小姐的騎術也很好，她有一匹棗紅色的貴族血統馬。每次她都愛穿一套白色的騎裝，騎著馬在馬場里奔跑的時候，就像紅梅白雪般飛快閃過，她臉上滿是笑……我當時不過六歲，看她那英姿颯爽的樣子都看呆了。她從馬上下來，摸著我的頭跟我說，等我再長大一些，她會送我一匹小馬，然後教我騎馬。」
「我那個時候就特別期盼能夠快點長大，快點長高，也能像大小姐一樣瀟洒的馳騁在馬場上。」
說到這裡，他的眸子忽然暗淡下來，「但我沒能等到她教我騎馬的一天，她就遇見了那個男人。」
夏若瑤見他的語氣忽然變了，心裡也不禁咯噔一下。
那個男人……
指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嗎？
她微微抿唇，抬眼看向孟離。
孟離盯著她的眼睛，肯定的點了下頭。
算作是肯定的回答了。
夏若瑤拿著筷子的手抓緊了，眉頭也不禁緊緊地皺了起來。
自己的父親到底是個怎樣天怒人怨的角色，怎麼是個人提起他，都一副恨不得弄死他的感覺。
見孟離沉著臉不想再說話，夏若瑤壯了壯膽子，小聲問，「我母親跟我父親的事情，你清楚嗎？」
說不好奇是假的。
試問哪個孩子不想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怎樣的人，他們之間又有怎樣的故事？
孟離深深地凝視了一眼，臉色有點糾結。
他是不怎麼想說的。
但見她滿臉期待，面對這張酷似大小姐的臉龐，他終究是沒忍心沉默。
稍微理了理情緒，他語氣多了幾分冷淡，「你父親，是個窮愁潦倒、空有一身文藝細胞和浪漫情懷的畫家。一次偶然機會，他在藝術館與你母親認識……再然後也不知道他怎麼哄騙大小姐，把她哄得團團轉，瘋了般的一定要跟他在一起……老爺和夫人自是不肯同意的，畢竟你那個父親，連他自己都養不起，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哪裡能養得起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門不當戶不對，就算再相愛又怎麼樣？那些再熱切的感情，都會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常瑣事中消失殆盡。」
「可那個時候，大小姐愛的太深，完全聽不進貧踐夫妻百事哀的道理。老爺是無論如何不允許自己從小寵愛的女兒，嫁給那樣廢物男人……老爺將大小姐鎖在了屋子裡。大小姐逃了出去……去找那個男人……再然後，她懷孕了。」
說到這裡，孟離忍不住抬眼看了下夏若瑤。
夏若瑤只覺得芒刺在背，有一種自己是個錯誤，本不應該活下來的感覺。
這種感覺，挺糟糕的。
好在孟離沒有再看她，繼續講著，「老爺大怒，夫人要大小姐去墮胎。大小姐用xin命相逼，老爺夫人才答應留下這個孩子……甚至於，他們答應大小姐，只要那個男人答應肯入贅到唐家，便同意讓他們在一起。對於老爺夫人來說，他們不忍心看到大小姐那麼傷心難過，最終還是妥協了。可這個時候，那個男人卻消失了……」
夏若瑤的眼皮猛地一跳。
消失了？
這tm玩的是富家女愛上窮小子，然後窮小子變渣男，始亂終棄的故事？
孟離道，「大小姐不肯接受那男人離開的消息，她始終相信那男人會回來找她。可最終，她還是沒等到那男人回來……她生產的時候，大出血……血包用了一袋又一袋，但最後還是沒有救過來……」
他的聲線很低很低，緩了好一會兒才道，「就在大小姐去世的第二天，那男人趁著老爺夫人悲痛欲絕的時候，把你從醫院裡偷走了……」
夏若瑤口中有點苦澀，「他……把我放在孤兒院門口，自己跳了河。」
這個結局，她是知道的。
孟離扯了扯嘴角，「誰知道他怎麼想的，或許是警察在全城通緝他，他實在害怕，逃也逃不掉了，只能跳河去死呢。至少死了，他或許還能留下個殉情的痴情人設？」
夏若瑤，「……」
他這話的確說的有些刻薄了。
但夏若瑤沒有反駁，換位思考，如果她處於孟離的位置，也一定很恨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
如果唐唯唯沒有遇見那個窮畫家的話，她的人生會大有不同——她應該找了個門當戶對的貴公子結婚，相敬如賓，生兒育女，繼續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從千金小姐變成雍容的貴婦人。
就像徐碧群、季夫人、阮嬌她們一樣，優雅又自在的活著。
而不是慘死在二十歲的年紀……
那樣好的年紀，本該有錦繡人生。
夏若瑤深深地嘆了口氣，「原來，事情竟然是這樣……」
孟離端起已經冷掉的茶水，輕輕地抿了一口，那種苦澀又冰涼的口感，讓他眉心有點疼。
夏若瑤面前這碗香噴噴的鰻魚飯，她只吃了幾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盯著黑碗中潔白分明的米粒，扯了扯嘴角，「我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外公外婆、舅舅和舅媽他們，每次談起我父親的事情，都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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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她又抬頭看向孟離，「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這些疑惑壓在我心裡挺久，今天總算解開了。」
孟離略一頷首，垂下目光。
他的飯應該也有點涼了，他卻半點不在意般，端起米飯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看樣子是餓極了的樣子，但夏若瑤分明覺得，他這惡狠狠吃飯的樣子像是在填平心中那憤怒似的。
她抿了抿唇，到底沒有多說。
一頓飯吃完，孟離付了錢。
夏若瑤本來跟在他身後慢慢的走著，孟離卻有意識的放緩了腳步，讓夏若瑤走在她前面。
到底還是存了幾分尊敬，明白她是主家。
太陽已經有幾分式微的味道，溫度降了些，秋日總是有些蕭索的味道。
夏若瑤盯著天空看了一會兒，對孟離道，「現在還早，回酒店也是玩手機，我想出去逛逛，你可以當我的嚮導嗎？」
她大可不用問，孟離自然而然會跟上她。
畢竟他這次出來的使命，就是照顧她行程的方方面面。
孟離自然應下，又很是自覺地提議道，「不如去東京有名的淺草寺看看吧，聽說那邊求籤挺靈的，也算是遊客集中的打卡地點。」
他看了一眼腕錶，現在坐地鐵過去，應該還沒關門。」
夏若瑤略一挑眉，「好，聽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