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法國巴黎的機票定在這周日。
頭一天晚上,唐家做了一頓豐盛的送別宴,專門給夏若瑤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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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人都齊了,除了唐景煜——他是今天下午的飛機,本來人在傍晚時分就應該回來,卻不知道為什麼到一頓晚飯吃完,還遲遲不見他的身影。
夏若瑤倒也不在意這個,吃過飯後就跟外公外婆一起聊天。
而此時此刻,小北門娛樂會所。
紙醉金迷,笙歌曼舞間,門忽的「啪」一聲被人給推開。
屋子裡的那些陪酒小姐一個個都驚弓之鳥似的,嚇得不輕。
唐景煜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表情蕩然無存,兩道濃眉緊緊地皺著。
他快速的掃了一圈包廂,視線最後落在角落裡那個高大卻又落寞的身影。
「紹鈞——」
「……」明紹鈞放下手中的酒杯,眯著眼睛看向眼前人,似乎在努力辨認他的模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扯出一個笑臉來,出聲道,「阿煜,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來,坐下陪我喝酒。」
唐景煜一聽就火了,伸手一把將他手中的酒杯奪開,「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喝!」
頓了頓,他沒好氣的沖著屋子裡的那些人喊道,「把音樂關掉,都給我滾出去!!」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有眼尖的認出這是唐家大少爺,皆是不敢得罪,一個個趕緊離開了包廂。
不一會兒,屋內便變得安靜起來。
明紹鈞整個人慵懶的倒在沙發後面,抬起下巴,面容有些滄桑,不悅道,「阿煜,你這是做什麼?一回來就破壞我的興緻?」
「紹鈞,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夏若瑤明天上午的飛機,你不去攔著她,還在這裡買醉?」
「……」明紹鈞的黑眸閃過一抹失落。
「你難道真的打算就這樣放她走嗎?她這一走,你們怕是真的要完了!」
「腿長在她身上,心也長在她身上。」
明紹鈞自嘲的彎了彎嘴角,又伸手端起酒杯,抬頭猛地灌了一口那烈xin的威士忌,喉嚨里一陣苦澀。
唐景煜什麼時候見過如此失魂落魄的明紹鈞?
他這幅模樣,就像是一座即將傾垮的山……
「紹鈞,你到底怎麼想的?你們孩子都兩個了,你……就不再去爭取一下?」
「……」
明紹鈞重重的閉上了眼睛,心底卻像是有一團熊熊烈火在燃燒,而唐景煜的話就像是汽油般嘩啦啦的往他心頭倒。
爭取?
她的心,他還沒爭取嗎?
只是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你爭取了就會有結果的。
兩個男人彼此沉默了許久,最後唐景煜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算了,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了,反正這是你的感情……其他的我也幫不上什麼了。」
說著,他極其無奈的看了明紹鈞一眼,轉身離開了。
這個場面,看得他都心塞塞的。
相比於這樣深情落魄的明紹鈞,他還是覺得之前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淡模樣更好一些。
眼見著唐景煜氣沖沖的離開了,明紹鈞的視線落在空空的酒杯上。
沉默片刻,他伸出手去。
本該朝著酒瓶方向的手在空中頓了頓,隨後轉向了一旁的手機。
手指在鍵盤上按下那串熟悉的號碼……
唐家。
夏若瑤將最後一個行李箱的開關扣上時,房間里的手機鈴聲也恰好響了起來。
她拍了拍手走了過去,拿起手機來。
當看到那個號碼時,她的心跳彷彿漏了一拍。
明紹鈞。
他這個時候打電話來,難道是知道了她明天要「逃跑」的事情?
猶豫了片刻,夏若瑤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敢放到耳邊,還沒等她開口,就傳來了男人低沉又迷離的嗓音,「夏若瑤,夏若瑤……」
他連著叫了好幾聲她的名字,一次比一次大聲,一次比一次痛苦。
夏若瑤捏著手機的手不禁收緊,神色也凝重起來,「明紹鈞,你喝酒了?」
「嗯,我喝酒了。」
「……你現在在哪裡,我給李助理打個電話,讓他把你送回明家。」
「夏若瑤,你還關心我,你心裡是有我的,對嗎?」
「……」她抿唇不語。
「夏若瑤,我後悔了,我不同意跟你離婚,我不想成全你……成全你的感覺實在糟糕透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啞。
這醉話聽著實在是孩子氣了點。
夏若瑤一時間五味雜陳,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明紹鈞那邊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不離婚」的事情,她很清楚,他實在是醉的厲害了。
耐心聽了好半晌,夏若瑤硬下心腸,冷聲道,「明紹鈞,已經很晚了,我得早點睡覺了……我……先掛了,再見。」
再見。
再也不見。
她將電話掐斷。
眼角卻不經意落下一滴淚水,直直的掉落在她的手背上。
盯著那小小的淚水,夏若瑤有些詫異。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臉,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早已淚流滿面。
原來真正的悲傷來臨的時候,人類自身都不會立刻察覺。
……
翌日,是個清朗舒適的好天氣。
滬城國際機場。
唐老爺子和唐老太太兩位長輩並沒出來相送,阮嬌倒是帶著唐景煜一起過來了。
季司宸來的時候,只拉著個黑色拉杆箱,輕裝簡行的很。
季家沒有一個人前來相送。
夏若瑤見到季司宸那溫柔的笑臉,心底卻越發覺得自責和愧疚。
他們倆站在一起,宛若一對璧人。
經過的路人都不由得多看幾眼,都是羨慕嫉妒恨的眼光。
而唐景煜看起來,總感覺格外的刺眼,最後還是忍不住多了句嘴,「若瑤,你真的就這樣走了?」
夏若瑤知道唐景煜話中的意思,但她現在也只能懂裝不懂。
「是啊,快要到登機的時間了,要是再不過海關的話,要趕不上飛機了。」
「……」唐景煜悶悶不語。
阮嬌扯了下自家兒子的衣袖,又笑銀銀的對夏若瑤道,「好了好了,瑤瑤,你和季三少趕緊去過海關吧,家裡的事情你放心,等你安頓好了,我們過段時間就過去看你們。」
夏若瑤點了點頭,「嗯,舅媽,小栗子就拜託你費心照顧了。」
醫生說小栗子現在還是個小嬰兒,體質還比較弱,無法承受長時間飛行的勞累,必須得再在國內成長一段時間,等到再大一些,才能送出國。
夏若瑤只好忍痛,暫時跟兒子分離一段時間。
阮嬌又跟夏若瑤聊了一會兒,直到機場再次響起航班的播報聲,幾人這才戀戀不捨的告別。
看著季司宸和夏若瑤兩人離去的背影,唐景煜始終濃眉緊鎖。
阮嬌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怪道,「你表妹出個國,你這麼不開心幹什麼?」
唐景煜抿唇,「紹鈞是我的好兄弟。」
阮嬌語塞片刻,隨後嘆了口氣,「那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感情的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咱們這些旁觀者又能做什麼?」
唐景煜也知道是這麼個道理,但心裡總感覺那麼不得勁兒。
母子二人又在機場站了一會兒,直到再也看不到夏若瑤他們的身影,這才轉身離開。
忽的,唐景煜眼角餘光掃過一個迅速跑過去的黑影。
他腳步一怔,轉過頭看著那高大修長的身影。
「阿煜,你又怎麼了,幹嘛不走了?」
「媽,剛才跑過去的那個人是不是紹鈞?」
阮嬌的臉色驟然一變,「啊?」
……
順利的過了安檢。
季司宸替夏若瑤拿著包,輕聲道,「我們大概明天下午三點鐘到,等會上飛機了你閉上眼睛睡一覺,長途飛機也沒那麼難熬的。」
夏若瑤微笑了一下,「嗯,我知道的。」
兩人說笑著朝登機口走去。
突然,夏若瑤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她下意識的回過頭看了一眼,卻只看到行色匆匆的旅客。
季司宸見她這動靜,關切道,「瑤瑤,怎麼了?」
夏若瑤抿了抿唇,抬起一雙瑩潤的眼眸看向他,「司宸,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季司宸的黑眸閃過一抹暗色,輕輕地搖了下頭,「沒有啊。」
夏若瑤凝眉。
季司宸輕笑道,「是不是你聽錯了,出現幻聽了?好了,咱們趕緊去登機口吧,時間真的不早了。」
夏若瑤點點頭,自嘲的笑了笑,「大概真的是我聽錯了吧。」
兩人不再停留,繼續朝前走去。
一個小時后。
飛機在平穩滑行一段路程后,穩穩地升上天空。
那種失重感漸漸消失,夏若瑤歪著腦袋看著窗外的風景。
滬城,這座她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城市,她今天得跟它說一聲再見。
季司宸側過頭,看到她略顯蒼白傷感的臉色,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手上的溫度,夏若瑤回過頭,對上他那雙溫柔如水的黑眸。
「不捨得嗎?」他問。
「嗯,有點不捨得。」她笑的勉強,心底卻莫名揪痛起來。
「等到了那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季司宸安慰道。
聽到他這話,夏若瑤輕輕地點了點頭,「嗯。」
她又回過頭,靜靜地看著那已然變成白雲朵朵的窗外風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不捨得滬城。
不捨得她的家人們。
不捨得她的孩子們。
不捨得……那個人嗎?
心口又是一陣疼痛,片刻后,殘留淡淡的苦澀和空洞。
她強忍著這種感覺,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既然都已經做出了離開的選擇,她就應該心平氣和、踏踏實實的走下去。
至於那個男人。
那個不可一世、張狂霸道的男人,那個佔有欲極強,卻又在自己面前展現出卑微深情的男人……
過去的大半年,就像是一場夢。
他,也是她的一場黃粱夢而已。
現在夢醒了,她也該去過屬於自己的人生了。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