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只是喚了她的名字，慕容昭的聲音已經啞了下來，後面的話都哽在沉默中。
北翎玉的頭輕輕靠在人的肩膀，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喊了一聲她的名字，爲什麼她會感覺這樣溫情的時候，他在難過。
“你！你好像不太高興。我知道你是昭帝，作爲大興之主肯定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不過你放心，我回到北原之後就會放棄聖女的身份，絕不會給你添麻煩。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情，我也會跟你一起面對。”聲音漸漸低了下來，但是語氣裡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慕容昭約自己半夜在神廟後山見面，大概是因爲昨晚祁煦說的話，讓他覺得爲難了吧。
他是不是覺得，娶自己這樣一個北原聖女，會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雖然女子說這種話可能會讓你覺得太不矜持，但是，我還是要說，我想留在你身邊，跟你在一起，跟祁煦在一起。我想做你的妻子，做祁煦的孃親。我想，嫁給你。不管有多難，我都會一步步走向你，除非你親口對我說你不要我。”
如果你不給我一個承諾，那就換我給你一個承諾。所謂北原聖女的身份，從來都沒有你重要。
遠處篝火喧囂，雲上清月揚輝，火堆之旁，慕容昭看着面前一襲紅裙的女子。她有着絕世容顏，三千銀絲如雪，墨色眼眸猶如世間最瑰麗的寶石。
“其實最開始跟你一起離開北原的時候很不情願。本來我和雲曦雲靖約好了三人遊歷天下，但是因爲你提出來的條件只好先跟你走。最開始都在想趕緊完成任務回北原，最好是這輩子都不要再跟你這樣妖孽又麻煩的人打交道。”北翎玉輕輕笑了一下。
可是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這樣不知不覺愛上這個人。這一路的同生共死，夠嗎？這一路的不離不棄，夠嗎？這一路那麼多九死一生卻最終走了下來，夠嗎？如果這是上天安排的考驗，和你一起經歷這麼多的我，站在你身邊的資格，夠了嗎，慕容昭。
“真的取到焱辰晶的時候我竟然會覺得不捨，就好像牽連我們共同奮鬥的線就這樣斷了。以後你還是你的昭帝，我還是北原聖女，一切都結束了。但是這一路發生的事情，你說過的每一句話，你對着我笑的樣子，你擋在我面前的樣子，在烈火中擁抱我的樣子，在沙塵暴中砍斷繩索也不放開我的樣子，我大概耗光這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忘記。那就不要忘記好了，跟着我的心走，你在哪我就去哪。”眼淚漸漸溢滿眼眶，猶如熠熠生輝的星辰，讓慕容昭彷彿看見了最燦爛的銀河，整個世界都倒映在她眼中。
“你說過絕對不會扔下我的，我記得，我不准你食言，絕對不準。”
你見過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嗎？就是深愛的女子將她的心捧出來遞給你，就像是交付她的一切。
慕容昭望着北翎玉，突然俯下頭封住她的脣。猶如狂風暴雨一般的吻，就如一直被壓抑的內斂的感情。
北翎玉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雙手緊緊勾住慕容昭的脖子，仰着頭配合慕容昭的攫取。他的吻霸道瘋狂，啃咬着彷彿要將她徹底佔有，又像是世界崩塌之前最後的告別。嘴脣被咬破，脣齒間血腥味蔓延。但是北翎玉卻閉着雙眼，渾然不覺。
你見過世間最殘忍的東西嗎？就是深愛的女子將她的心捧出來遞給你，但是你卻一刀將心刺了個洞穿。
慕容昭睜開眼睛，看着閉着雙目的女子，右手握着一柄鋒利的匕首抵在女子後心窩的位置，停頓良久終於狠狠刺了下去。這隻手，就在剛纔還親手爲她烤了肉。
直到胸腔處一陣劇痛傳來的時候，北翎玉才堪堪反應過來，胸前插着一柄精緻鋒利的匕首。明明上一刻他們還在接吻，下一刻，他就這樣一刀插在她的胸膛。
在她以爲她可以得到幸福的時候，一刀結果她的妄想。
“慕容昭？”北翎玉伸手捂着胸口，指縫間鮮血殷殷流下，仰着頭望着慕容昭。
她很想說，你是不小心對吧，她很想說，其實我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假的對吧。
但是面前的男子，就這樣看着她。他的臉龐猶如第一次見到時候那麼俊美冷淡，單薄的脣間還殘留着清晰的吻痕和一些血跡，是他們接吻的證據。
匕首插入她的胸膛，北翎玉根本不明白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遠處依舊火光喧囂，雲上清月揚輝，有人偶爾看了一眼角落裡的兩人，又配合的移開目光不去打擾。沒人知道，他親手殺了她。
“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在收集天材地寶，我帶你從北原出來，需要你取焱辰晶只是一方面。另一個原因，是穆爾雲曦隱藏在你身上的秘密。”慕容昭淡淡看着北翎玉，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銀月雪蓮最珍貴的是雪蓮籽，一株銀月雪蓮只有一顆雪蓮籽，是世間至陰至寒之物。當初穆爾雲曦給我們看的那株銀月雪蓮只不過虛有其表，裡面的雪蓮籽早已經被人取出。”
北翎玉依舊怔怔看着慕容昭，那一日她拿着銀月雪蓮，他久久盯着蓮心，最後還伸手觸碰。在她以爲他會被寒氣凍傷的時候，竟然安然無事。
“在我調查之後發現整個北原國最有可能得到雪蓮籽的就是你。所以我故意接近你，引起你的注意，還在北原國幾次三番救你。暴風雪那次其實我的手並沒有傷的那麼嚴重，故意加重傷勢引起你的愧疚，等你提出報恩我就可以名正言順提出要求將你帶走，方便確認你身上是否有雪蓮籽。”
北翎玉臉上的神色黯淡了兩分，以她的聰慧，已經明白了一切。
因爲雪蓮籽之故，他纔會救她。連那被凍傷的雙指都是假的，只是想讓她跟着他離開。
而最後，必然也是確定了雪蓮籽真的在自己身上，慕容昭纔會這樣保護她。
“就算你是爲了雪蓮籽，但是既然雪蓮籽已經給我用了，你就算是殺了我，又能如何？”北翎玉依舊不想相信這個事實，辯駁道，“難道你要告訴我，你現在這樣對我，只是因爲雪蓮籽？”
慕容昭卻是冷冰冰道，“對，就是爲了雪蓮籽。雪蓮籽不同於其他草藥，是一種專護心脈的神藥。它可以一直待在宿主的身體裡，如果宿主死了，它就會消失。而唯一取出它的辦法，就是趁宿主還活着的時候，剝心取籽。”
北翎玉的心一層層涼了下去，依舊呆呆望着慕容昭，“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在祭臺的時候願意跟我同死，在沙塵暴裡死都不鬆開我的手，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爲我死了雪蓮籽就沒了？”
“可是慕容昭，我們經歷了這麼多，難道你就沒有一絲一毫喜歡我嗎？哪怕是一點點，一點點的喜歡。”
慕容昭望着面前的女子，鮮血已經將她的上衣染紅，她卻渾然不顧，沒有拔出匕首，沒有快速止血，也沒有呼救。在這最後的時候，依舊是看着他，問他愛不愛她。
掩在袖口中的雙手早已經握拳，青筋突起。明明胸腔被插了匕首的人是她，他的心，爲何也這樣痛？
“是，我不喜歡你，一點都不喜歡，一絲一毫都不喜歡。”慕容昭面無表情說道。
“你騙人！我不信！”北翎玉猛然向前一步，不顧傷口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雙手緊緊抓着慕容昭的臂膀，“我不信，慕容昭，我不信！”
明明我都親手殺你，爲何你還是不肯相信我不愛你？這樣的你，爲何讓人心疼至此。
“慕容昭，你告訴我，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有不得已的苦衷纔要殺我對不對？慕容昭，你說啊，慕容昭！”眼淚盈盈在眶，她就這樣倔強的看着他。“只要你說，我就信，我就原諒你。只要你說！”
臂膀被人抓的生疼，她彷彿用盡了生命最後的力氣，只想求一個結果。
“面對一個死人沒必要說假話。我不喜歡你，從北原國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爲了雪蓮籽。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你覺得我能對一個裝雪蓮籽的容器感興趣？”慕容昭冷冷瞥了北翎玉一眼，道。
北翎玉身子一晃，慕容昭習慣xin想要扶住她，剛剛伸出手反應過來僵硬的移開。北翎玉也注意到了這一幕，脣邊揚起一抹自嘲的笑，眼淚猶如斷線的珠子一顆顆跌落下來。
“慕容昭，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就算雪蓮籽比我的xin命重要，就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場預謀。可是，我愛你啊，很愛很愛你，愛到願意爲你犧牲一切。你就不能騙騙我嗎？只要你跟我說如果沒有雪蓮籽，你就會有生命危險。我一定心甘情願把雪蓮籽給你，爲什麼一定要親自動手，爲什麼這麼殘忍的對我？爲什麼我在你心中，竟然只是一個裝雪蓮籽的容器，我是人啊，活生生的人，我不是雪蓮籽的附屬品！”
“既然你決定騙我，爲什麼不一直騙我？爲什麼！爲什麼要揭穿事實，讓我看見這麼可笑的現實！”
“我厭倦了。陪你演了這麼久的戲，想想還要騙你去死，顯得你北翎玉多麼偉大，而我多麼不擇手段。我膩了，反正焱辰晶已經到手，雪蓮籽也唾手可得，何必繼續唱戲？難道你不知道，跟一個不喜歡的女人膩歪久了，很噁心嗎？”慕容昭譏誚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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