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景眯起眼睛嘆氣，斑駁的樹影印在他臉上，給已漸漸蒼白的神色增添幾分生動，然而那眼神還是讓人心酸。
慕容暄想到了外婆離開前的眼神，也是這樣戀戀不捨放心不下，沒想到如今又經歷一次，她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不顧一切地搖頭：
「我不讓你死，為什麼對我好的人要離開，我奶奶死了，師伯也要死，師父你救救師伯啊！」
小手被反握住，沈萬景的聲音慢慢響起：
「傻丫頭師伯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牽掛了，也該去找被我連累的妻兒，莫要傷心，以後要聽你師父的話，他是一心一意為你好的——咳咳！」
又是一口鮮血吐出，沈萬景呼吸有些不平穩了，眼神也慢慢渙散。
慕容暄緊張地叫：
「師父，你怎麼不救師伯啊，快救他啊……」
廖萬里吸吸鼻子，無奈地搖頭：
「沒用了，筋脈盡毀。」
沈萬景倒是解脫一樣的語氣：
「多少次想過要跟妻兒團聚，可一直沒勇氣，現在想起來終究是我受名譽所累，都沒有想通心裏的那道坎，如今宇文寒霜也算是成全了我，只是她傷勢不輕……」
慕容暄氣得眼珠子幾乎瞪出血，語氣更急：
「師伯，你都這樣了還擔心她……」
輕搖頭，沈萬景聲音弱下來，淡淡地解釋：
「不是擔心，是她死了，北塗一定還會派人來，一路上你們要——要小心。」
沒有別的話，沈萬景目光變得沒有焦點，眯起的眼睛慢慢放鬆，像是在定格在樹上的某一片葉子上，他輕聲說：
「上官曦，是個好人，暄兒你……要想清楚——」
握着她的大手突然沒了力道，啪嗒一下落在地上，慕容暄渾身一愣，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師伯死了。
打從心裏關心她的人又少了一個。
人跟人之間的關係總是很奇妙，有時候即便接觸的時間不長，也感覺心裏很近；有時候接觸的時間特別長，但會感覺永遠都那麼陌生。
面前的沈萬景對她來說，就是這個異世上難得的親人。
她很珍惜，但是無奈。
「暄兒，冷靜一點，師兄他走的沒有遺憾。」
廖萬里靜靜地勸，也抬手一遍遍的擦眼淚。
「哈哈哈，我終於報仇了，這次沒有白來！」
旁邊的宇文寒霜突然鬼一樣嚎了起來。
一肚子氣的慕容暄咬牙走到她面前，抬腿又是一腳踢過去：
「閉嘴吧，該遭雷劈的女人，知道我師伯為什麼沒提你嗎？他不恨也不怨，是因為覺得你們這些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活到自己的世界裏，即便是死也是糊裏糊塗的去死，我師伯沒有殺你姐姐，而你殺了我師伯，就算你死後見到你姐姐，她也會讓你不安——」
「你這樣陰險冷血的人，就應該生生死死都活在自責里，你永遠都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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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憤的慕容暄咬牙切齒地吼了一通，看着地上躺着的女人表情慢慢變化，她忽然釋懷，冷笑着繼續說：
「我突然覺得師伯是對的，你正值青春年少，卻一心想着報復，活着是禍害大家，沒有覺得可惜的人，因為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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