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咬著牙,鬆開。」
林婷不禁蹙起了眉,輕輕捏著上官竣的臉頰想要她鬆開牙,可是她就是緊緊咬著。
「上官竣……」
一股說不出來的酥麻感從心上升起,沿著經絡迅速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林婷意識到,這是心疼的感覺。
「別咬著牙,鬆開。」
林婷重複一遍,盯著上官竣眼底的無助和空洞看,她一雙寶石般的眸子在聽到林婷接了領導官的電話都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林婷實在沒忍住,伸出手去蓋住了她的眼睛,另一隻手捧住她的臉不讓她躲,湊上前去就吻她。
她咬著牙隱忍的樣子,太過無助,像是獨自在雪地里行走的貓,稍不留意就會被凍僵,沒有人會發現它,也沒有人會救它。那種無助和害怕,時時刻刻都在心裡。
上官竣的牙關咬得很緊,林婷可以感覺得到捂住她眼睛的手手心裡逐漸濕潤一片。
她在哭。
不知過了多久,林婷才終於撬開她的牙關,這才離開她的唇,手也從她眼睛上拿開。
她滿臉都是淚痕,眼睛紅紅的,雙唇也紅紅的,可是臉上卻是白的。
「哭什麼?」
林婷摸著上官竣的腦袋把她攬在自己肩頭,她一邊抽噎著一邊抓住林婷的衣服,那模樣可憐兮兮的,叫林婷看了有些於心不忍。
「你不會因為他說了什麼就要和我分手吧?說的那麼嚴肅的樣子,是要跟我分手嗎?我們才在一起一天啊!雖然說今天發生了很多事,可是你不能連24小時都沒過就跟我分手啊!你別跟我分手啊……」
林婷心裡一驚,她的語文是數學老師教的嗎?為什麼會從他剛才那幾句話中理解出他要跟她分手的意思?
她是怎麼考上斯坦福大學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跟你分手了?」
林婷有些頭疼,他實在是搞不懂這個姑娘了,太奇怪了……
「那你剛才那麼嚴肅的樣子,我還以為我爸和你說了什麼,你不要我了呢!」
上官竣可憐兮兮地拽著他身前的衣服,在他身上蹭著擦眼淚。
林婷抬手把她往自己懷裡按,「開什麼玩笑,起碼也要……再決定要不要退貨。」
話音剛落,上官竣就立刻從林婷懷裡抬起頭,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她有些氣急,「你剛才說什麼?!臭不要臉的!」
「這不是看你太難過了嗎?安慰你。」
林婷不以為然,隨手拍了拍落在自己身上的薯片。
「你要是哪天…..甩了我,我一定讓你下半輩子……」
上官竣咬著牙說出這句話,正好拍著身上薯片渣……的林婷只覺背後冒冷汗。
他乾笑著坐直了身子,湊向上官竣討好她,輕輕吻了下她。
「我真的只是開玩笑的,你看看你現在不是不哭了嗎?」
「那你也不能說這種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啊!」
上官竣推開他瞪了他一眼。
他立刻舉手投降,表示是自己錯了。
認錯認得很乾脆,很不錯。
上官竣嘆了一口氣,拿過茶几上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通話記錄,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十分鐘!
「你和我爸聊什麼聊了這麼久?」
「聊什麼時候把你娶回家。」
上官竣冷笑著翻出手機錄音,「真的?」
林婷看見錄音條的瞬間都震驚了,這手機還有這功能?!
「不不不,沒說這個,沒說……」
「我現在聽聽就知道了。」
「現在別聽!」
林婷撲過去奪她的手機,剛才他那些話她私下聽就好,這要是當著他的面聽,他還不得害臊啊?他好歹也是個會說一句情話的男人,雖然那句情話就是「我喜歡你」……
「你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兒?」
林婷很尷尬,別開眼去,拿起桌上的可樂喝了一口,企圖掩飾自己的不安。
「你自己回去聽吧……對了,我跟領導官說了我們在交往的事情,他沒說什麼。」
上官竣一拍林婷的肩膀,「好樣的!我男朋友真棒!」
林婷看到上官竣這反應就覺得不對勁了,上官裴那語氣實在是太可怕,上官竣都不會感到難過的嗎?那可是自己的親爸啊!
猶豫半天,林婷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領導官對你那樣說話,你都不難過的嗎?」
「難過啊!肯定會難過啊!」
上官竣拿起桌上的薯片繼續吃,滿臉都是釋然。
「可是就算難過,那又能怎麼樣呢?處在他那個位置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就像你,明明受著傷,明明跟你說了叫你不要那麼拚命,可是你碰到別人有危險的時候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他是心中裝著整個國家的人,以前他還會想著我,可是當我長大后,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之後,他就不會再保護我了,因為他有更多的人要保護。所以我就算難過,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都是對的。我喜歡上你之後,調查方向確實有偏移,這是無可厚非就是我工作的失責。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中了那一槍是我自作自受。」
「你再說一句這種話試試。」
林婷一聽到「自作自受」就受不了了,一雙劍眉蹙得很緊,有寒氣從里滲出來。
「我不說了!」
上官竣拍了下自己的嘴巴,乖竣地沖著林婷眨巴幾下眼睛。
林婷知道上官竣想得這麼開后,還是有些驚訝,他以為女孩子心思總歸是細膩柔軟的,可是沒想到上官竣看得這麼開。
「怎麼?你那個表情,一副『我女朋友真懂事』的欣慰是怎麼回事?」
上官竣湊到他跟前盯著他的臉仔細瞧著,嘴角還掛著薯片的殘渣。
「你太欣慰,我想點題了。」
「哈?」
話音未落,林婷就瞬間撲上來咬住了上官竣的雙唇。
薯片散落了一地,凌亂不堪。
下午被林婷扯掉的那顆透明的紐扣安安靜靜地躺在地板上看著旁邊散落的薯片,默默地在燈光的照射下發著銀色的光。
「我喜歡她,我想和她在一起。」
林婷的聲音很低,可是充斥在其中的是無畏的堅定與認真。
坐在床上捧著手機的上官竣抓緊了蓋在身上的被子,咬著牙擦眼淚。
那個人是他的頂頭上司,是她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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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林婷還是很嚴肅地告訴他,他們在一起了,是他主動的。
林婷是個很聰明的男人,從上官裴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起,他就意識到了上官竣和上官裴之間的隔閡有多深,也意識到了過往的種種都是有起因的。
林婷還是個很果敢的男人,即便知道上官裴對上官竣的要求過於苛刻,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告訴上官裴他們在一起了,與此同時他還明確表明自己對於任務和上官竣的態度,也向上官裴表達了他作為一個特戰隊隊長的自覺。
他說的一切都讓人無法反駁。
上官竣想起高中第一個假期回家和上官裴一起吃飯的時候,像以前一樣對著他抱怨國外的生活習慣和飲食,還跟他說著國外的人和國內的人xin格上的差異。
那個時候,上官裴還是會認真地聽著,然後給予她一定的安慰的。
可是當她成年考上斯坦福大學之後,上官裴對她就變得很冷漠了。
她十八歲生日那天,上官裴告訴她,她有做特派員的資格和本事,所以她學的東西都要和偵查有關。
他要把她當做一名特派員來培養。
從那之後起,上官裴就放出消息,女兒考上了墨爾本大學,去了南半球的澳大利亞。
可是事實卻是,上官竣在斯坦福大學學心理學,後來跟林婷他們說學的社會學,也不過是幌子。
她的主修是犯罪心理學,後來考上心理學的研究生之後,一邊世界各地跑戰地,一邊努力鑽研著心理學。
以前有人問過她,她一個女孩子,跑戰爭地區不會害怕嗎?
怕,當然會怕。可是因為你怕,你就不去做了嗎?不可能。
你害怕的東西有需要你去攻克的理由。
上官竣是這麼回答的。
就像林婷問她她會不會傷心難過的時候,她說會難過一樣。
會難過,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那是生下你養育你的父親,他也曾溫柔和藹,可是他身居的位置不允許他再當個慈父。
好像長大就是一個逐漸變得冷漠的過程,你不再因為一點點小事就傷心難過,也不會再因為得到一顆糖果就歡呼雀躍。同樣的,內心也會變得堅韌而強大,你不會再因為一個小傷口就痛哭流涕,受了很嚴重的傷之後也只會咬著牙隱忍。
不是這世界變了,因為還有那麼多的孩子會因為一顆糖就開心。
而是你長大了。
長大意味著,你要勇敢,要堅強,要努力拚搏,要一往直前。
以前上官竣總會在夜深人靜失眠的時候縮在被子里想很多事情,以前多好呀,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小林哥哥。
可是現在就她一個人了。
她要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跑戰地,即使受傷流血也是一個人咬著牙給自己包紮。
可是現在聽到手機錄音里林婷和上官裴的對話,她突然間就覺得,長大好像也沒有那麼不好。
只有長大之後,才可以看清哪些人是真正對你好真正想陪在你身邊的。
只有長大之後,那因為婷春期的多愁善感而變得冰冷的心才會因為一個人的出現逐漸融化。
長大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所幸他們都還是溫柔而善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