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戚言商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斷了她的後路，讓她找不到明面上的工作，這份「臨時工」，原來不是巧合，是有人的刻意安排。
包廂里還有其他人在，看樣子他是在應酬，但又不像。
一旁的王董插嘴問了一句：「戚總的朋友？」
而後目光也打量著這個進來送酒的女人，怎麼覺得有幾分眼熟呢。
王董眼前一亮，這不是……尹家的千金么，這段時間尹家可謂是封城的新聞頭條啊。
「她不配。」
男人慢條斯理地吐出三個字，字音里透著的陰柔，那王董立刻明了。
尹清歡想，她應該立刻轉身離開，進來這裡，無疑就是等著他羞辱的。
把她逼到這個地步，做這種工作，就是他想看到的。
也許第二天封城會有新的頭條——原尹家千金尹清歡落魄到在夜色謀生。
夜色，有錢人才能來得起的地方，但在裡面工作的女人，卻是最被看不起的。
將酒放置在桌上，女人起身，想跟著那兩個服務員一道離開。
「送酒不陪酒，錢不想要了？」
男人話音剛落，尹清歡就轉過身，目光與那人對視，她倒並沒有為此而憤怒，而是用十分淡漠的語氣回應：「我不陪酒。」
她不是來做那種工作的，這筆臨時工資，只怕沒那麼好拿。
「來都來了，何必跟錢過不去呢？你陪戚總喝一杯，還怕小費不夠你活？」那王董也是見風使舵的人，看出戚總與這落魄千金之間似乎有什麼，趨炎附勢地諷刺了這女人幾句。
尹清歡神色不改，站在原地，沒有出去，也沒有走過去。
那兩個服務員見狀，都先離開了。
包廂里，還有其他女人在，王董左擁右抱的那兩個嫵妹女子，是夜色的小姐。
而這麼一對比，戚言商那片區域，就是生人勿近。
「王董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女人都愛立牌坊。」
那王董一聽，脫口而出：「對，做了表子還立什麼牌坊！」
尹清歡在聽到那兩個字后，身子猛地一怔，沒有絲毫猶豫，走到桌前，端起離自己位置最近的那杯酒，不由分說地往那王董臉上潑去。
而後，只見王董驟變的臉色，還有……戚言商唇角褻玩冷蔑的笑意。
那兩個字，雖然不是戚言商說的，可他就是故意的。
借他人的口，變著花樣羞辱她。
「你！」
那王董猛地站起身，臉上都是褐色的液體，揚起手就想動手。
尹清歡不懼不驚，人就站在那裡，目光只是注視著戚言商。
「立牌坊又如何，你當初不也一樣睡了我。」
王董在聽到女人這話時，手臂猛地僵在了半空中，他側過頭看著唇角笑意泛冷的男人，只覺一股寒意躥上，王董立刻收回了手，轉而抽了張紙巾，擦去了臉上的污穢。
尹清歡是戚總的女人？
「既然是戚總的女人，那我就不計較了，不過脾氣挺大的。」
畢竟以前是名媛千金，就是真做了小姐，也是這裡最大牌的。
「我的女人？王董只要拿點錢出來，女人是誰的還不一定呢。」戚言商執起酒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能暗指她是見錢就跟的女人。
那王董一聽，看向尹清歡的目光明顯與之前不同了。
他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眼，再對比一下身邊的兩個小姐，心裡起了色意，拿出一疊錢直接扔到尹清歡面前。
這是什麼意思，再明顯不過。
她垂在兩側的手捏緊成拳，眸底浮過一抹慍怒，如果杯中還有酒，她會毫不猶豫再一次潑向這個尾瑣的男人。
「如果只是想要羞辱我，那你的目的達到了，我可以走了嗎？」
「不可以。」
這一次，戚言商正面回應了她三個字。
他還沒玩夠，怎麼捨得現在就放她走呢。
「想要錢，就給我倒酒。尹清歡，把我哄高興了，興許我會考慮讓你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
他說的是，興許。
尹清歡咬牙，心中自然是有憤怒，這一整天，若不是他從中作梗，她也許已經找到合適的工作了。
此刻，很想轉身瀟洒離去，她不要他的錢，一分都不想要。
可若是再這樣下去，她和尹母都活不了。
戚言商真的會考慮放過她嗎？
女人幾乎要將唇咬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隱忍最終克制了衝動。
她拿起桌上的紅酒，開瓶后，倒了半杯酒，遞給那人。
戚言商不接，菲薄的唇掀了掀：「陪酒可不是這樣。」
王董聽后，拍了拍身邊小姐的大腿，要她示範一個給落魄千金看看，在這裡的女人應該如何陪男人喝酒。
那小姐端起酒杯，含了口酒，就吻上王董，王董的手也撫上女人暴露在外的肌膚，唇齒之間發出讓人聽了作嘔的聲音。
尹清歡側過頭，漠然視之，可心中的苦楚，卻一點點加劇，不斷蔓延。
「學會了嗎？」
戚言商眉宇微挑，言語中的譏誚，儼然將她視為了小姐看待。
學？
僵持在半空中的那杯酒，最後再一次從她手中被潑了出去。
戚言商沒有避開，深黑色的瞳孔凝視著她慍怒的臉色。
「你這女人活得不耐煩了？！」
明明這次被破酒的男人不是王董，可王董的情緒卻比剛才要激動多了。
這該死的女人，竟然敢對戚總做出這種事來，真當自己還是以前的名媛千金么！
「是啊，我就是活得不耐煩了，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尹清歡這話，是對戚言商說的。
直到出了那包廂，出了夜色，那冷風灌入，她才止住腳步。
自己剛才竟然把那杯酒潑戚言商臉上了，不過那是他自找的！
先是逼她跳江，再是斷她後路，百般羞辱。
饒是再能忍耐的人，也無法承受。
……
翌日早上，顧溫流準備去一趟ST。
最後一次設計考核的時間已經過去快半個月了，從時淺出事以後，他就再也沒去過公司。
ST。
「顧總監，你真的想好了嗎？」
特助沒想到顧總監這次來，是宣布自己要離職的消息。
「想好了，想的很清楚。」
「可你要是走了，那公司……」
「到時候，會派合適的人過來接手。」
ST再怎麼說也是戚氏集團旗下的公司，自然會安排新的總監接管。
這個道理，特助也懂，只是……這樣的話，ST就不再是以前的ST了。
如今公司上下的職員，已經沒有了當初來這裡的幹勁，這是一個設計公司，現在卻每天做著與設計無關的繁瑣工作。
「那……首席設計師的事該怎麼解決呢，兩個月後就是國際設計大賽，ST要棄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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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助本想著，尹清歡成了新的首席設計師后，可以代表公司前去參賽。
但誰能想到，尹家幾乎在幾天之內就完全落敗，尹清歡如今都不知身在何處，況且……她的哥哥又是殺害喬設計師的兇手。
只怕這次ST的國際設計賽是無望了。
「棄權吧。」
最後，顧溫流還是放棄了，當初喬語諾所堅持的一切。
就在特助還想再說什麼時，顧溫流的手機響了，是時淺母親打來的電話。
接起電話的那一刻，男人身形猛地一震。
「你快來醫院，阿淺……阿淺剛才好像動了手指，現在醫生在給她做檢查！」
電話里，時母的聲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特助也聽到了這話，等回過神，顧溫流已經快步離開了。
難道是時特助要醒過來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時特助要是醒了，顧總監就不用辭職，ST……就不會自生自滅了。
……
另一邊，尹母的病房。
楚淮來的時候，尹清歡正靠在沙發上睡著，尹母躺在床上，早已醒來。
她也不知昨晚女兒是什麼時候回到病房的，只知道早上睜開眼，清歡就在這裡了。
母女兩是都把這病房當暫時的居所了，可之前交的住院費也撐不了幾天的。
看到楚淮進來，尹母剛想出聲，他就比了個噓的動作，而後放緩步子，走到病床邊，將一些食物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尹母無聲嘆了口氣，楚淮這孩子真的有心，不知清歡是怎麼了，非要拒絕人家的好意。
將外套脫下，他走到沙發那邊，小心翼翼給她蓋上，動作很輕，怕把她吵醒，又怕……她醒來后，會趕他走。
半小時后，尹清歡才迷迷糊糊醒來，察覺身上的衣服滑落，她揉眼坐直身子，只覺腰酸背疼。
從流產手術以後到現在，她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夜裡回來，靠著沙發就睡著了。
看著地上的男士外套，她俯身撿起，放眼看去，病房裡只有她一人。
桌上放著食物，衣服……是楚淮的。
她出了病房，問了值班的護士，才知道有人帶著尹母去醫院花園裡散步了。
這個醫院很小，花園也就那麼點地方，她找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楚淮攙扶著母親走在草坪上的身影。
他倒比她這個做女兒的，要貼心多了。
「楚淮，你對清歡的心意，我都知道。如果當初你和清歡訂婚了，也許現在……」
尹清歡走近時，聽到了這話，停下腳步，兀自沉眸。
如果一開始，她的選擇是楚淮，按照原本「尹清歡」的命格走，是不是現在就不會是這樣的情形？
兜兜轉轉，老天爺又讓她回到了原點。
越這麼想，越覺得可悲，所有人都不過是在命運轉盤上的小丑，她是，戚言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