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陪尹清歡回到小旅館,已經是下午的事了。
尹母從昨晚來這裡后,就一直在咳嗽,說這裡煙味太重,嗓子受不了。
就算是服了葯,也不見有效果。
「尹小姐,住處找到了嗎?」
管家燒了熱水,用稍微看上去乾淨一點的毛巾給尹母擦拭著手臂,一邊擦一邊無意問起住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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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清歡暗下眸光,她不知道該如何說……她們現在已經沒錢了。最後的那一百萬,還是沒能留住。
最後的的幾千塊,就算是住在這間旅館,也熬不過這個月。
見她沉默,尹母臉上多了一絲擔憂,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原本她是打算實話實說的,可是不等她開口,楚淮先搶一步出了聲——
「還沒找到合適的,等會兒我們再去看看。」
「……」
楚淮的話,比尹清歡說的更讓尹母放心。
後來,兩人從旅館出來,楚淮說再帶她去西環那一帶看看。
而這一次,尹清歡直接搖頭拒絕了。
「你不用擔心錢的事,我有。」
「楚淮,你現在還不明白么,只要你幫我,就是一分錢,戚言商都會查到。」尹清歡面色沉重,她搖頭苦笑,「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不是所有人,都敢第二次跳江的。
換做是現在,尹清歡都沒了那個勇氣,再踏上那艘遊艇。
「你的幫助,只會造成我的困擾。」
「可……」
楚淮當然清楚這些,但眼下,她還能有其他辦法嗎?
「你走吧。」
不等他再說話,尹清歡已然決絕出聲趕他走。
「我走了,你一個人要怎麼辦?清歡,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不信戚言商他真能隻手遮天,這封城就不能有我們生存的地方。」
說著,他握住了她的手,而下一刻,女人將手抽離,認真並且十分冷靜地回應他——
「你不信,我信。」
正如命一樣,她信了,重生在尹清歡身上,她就該猜到自己如今會是這樣的命運。
尹清歡沒有過多與楚淮糾纏,他和她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只要現在楚淮開著車,離開這裡,離開她,回到楚家,繼續做他的楚總。
那麼,她就能好過了。
……
尹清歡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楚淮還是被自己「趕」走了。
只怕是,被她的話傷透了心吧。
他的一片赤誠之心,卻被她拒絕踐踏。
閉上眼,她只想儘快將這些煩惱都拋之腦後。
眼下,租房是不可能了,那小旅館……等到錢用盡的時候,她就真的只能露宿街頭了。
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去賺錢。
這時,手機震動了,是之前有打來過的那位律師。
「尹小姐,下個月八號,法院就會審判你哥哥的案子。」
具體審判的日期還是出來了,女人兀自沉眸,沒有出聲,而後又聽到那律師再一次轉達他的當事人的「需求」。
「他要我問你一句,是不是要等罪名判下來以後,你才願意見他?」
尹清歡:「……」
拿著手機的手,握緊了幾分。
她聽得出,這位辯護律師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譴責。
當然,這一定不是尹向澤想表達的,而是律師對她的譴責。
只怕是想著,這位尹小姐太過無情,一次又一次的推拒,換來的不過是牢獄里的那人,一次又一次的詢問。
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見他一面?
尹向澤在等,一直在等她。
「……我現在就去見他。」
反正再見,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她只是不想再讓旁人把她視為無情無義的人罷了。
……
封城看守所。
因為還沒有審判罪行,所以罪犯暫時收押在看守所里。
而辯護律師已經安排好了兩人單獨見面的房間,當然,都是實時監控的。
尹清歡坐在位置上等了兩分鐘,就聽到了有人走來的腳步聲。
房間的門打開了,進來的男人手上戴著手銬,身後跟著兩個看守者。
應該有快半個月沒見了吧,嗯,不過半月的時間,她卻覺得如今是度日如年。
即便穿上了罪犯的衣服,也抵擋不住這個男人與生俱來的貴氣。果然,擁有一副好的皮囊,真的很重要。
他看上去,還是那麼的乾淨整潔,一絲不苟,除了……鬍子有點邋遢,頭髮長了一點。
而對面座位上的她,瘦了不少,樣子也很憔悴,像是幾天沒有休息過了。
彼此就這樣安靜坐著,相顧無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寂靜的氛圍之下,甚至可以清楚的聽到牆壁上掛著的時鐘,那指針走動的聲音。
「找我來做什麼?」
這樣的沉默,最後被尹清歡打斷。她眼中不帶一絲情感,像是對面這個男人,跟她毫無關係,要是在大街上遇到,都會是陌路人擦肩而過。
她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更不想讓尹母知道……她來這裡見過尹向澤的事。
「想你了。」
這半個月,尹向澤在這裡幾乎沒說過什麼話,唯一的幾句都是與見她有關。
低沉的嗓音沙啞至極,但其中卻又透著幾許若有若無的輕佻。
女人抬眸,瞥見男人薄唇凝起的弧度。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笑得出來,還能說出這樣的玩笑話?
還真是,苦中作樂啊。
「想我?想我又如何。」
見到了又能怎樣,既然都認罪了,倒不如好好求求老天爺,開庭時法律的審判,能留他一條活路。
尹清歡倩笑嫣然,手撐在桌邊,杵著下頜,眼珠子眨了眨,儼然一副看好戲的姿態望著對方。
「哥,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也是最後一次這麼叫你。」
「大概?」
尹向澤輕笑出聲,也許是這樣的,如果他被判處死刑的話。
「因為你,我和媽現在就要流落街頭了。」
她想,尹向澤在看守所里,應該還不知道外界的情況吧。
「尹家沒了,尹氏企業也宣告破產,被戚氏收購了。」
她以為告訴他這一切后,尹向澤會痛苦,會抓狂,會情緒失控。
但——
沒有。
除了安靜,只剩無言的淡笑。
彷彿他早已知曉,也早已接受這些事實。
從他沒有任何反抗,被警察從公司裡帶走,帶上警車的那一刻,尹向澤就做好了毀滅的準備。
亦或者,早在喬語諾死去的那一刻,他就註定走上了不歸路。
尹清歡倒也不怒,斂去眼中的情緒,兀自輕笑說道:「不過你很聰明,知道認罪留在這裡,能夠保住你的xin命。」
保住xin命?
尹向澤淡笑搖頭,修長好看的手指輕點著桌面,接下來所說的那些話,有意無意,叫人聽了以後,念念不忘。
「認罪,不過是想見你。命,我會還給你。」
「你說什麼?」
尹清歡的神色忽的一下凝固住,難道尹向澤認罪,不是為了保自己的命,真的僅僅只是因為她之前在電話里說的,讓他認罪,他就這麼做了么?
還有,把命還給她……
尹向澤俯身向前,棕黑色的瞳孔披上了一層霜華,吐字清晰,幽幽傳來——
「喬語諾,我把命還給你,我要你記住我一輩子。」
——喬語諾,我把命還給你。
——我要你記住我一輩子。
「哐當」一聲,過激的反應,女人受到驚嚇猛地起身,椅子摔翻的聲音,很快就引來了守在房間外的人的注意。
推門而入,看守者只看到站在那裡,面色慌亂,震驚失聲的女人,和……依舊穩坐著的犯人。
尹向澤噙著的笑意絲毫不減,看著她的反應,似乎很滿意她的「驚慌」。
「怎麼回事?」
看守者厲聲質問,而女人則不予回應,轉身快步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離開這個房間,離開有尹向澤在的地方!
他……是不是認出她來了?不然,又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就這麼走?」
身後,再度傳來男人聲音,透著輕佻的語氣,卻又攜帶著幾分不舍。
「留下來,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尹向澤看著站在原地不為所動的倩影,他還有話,要跟喬語諾說。
他怕,不會再有下一次見到她的機會了。
「我不想聽了。」
女人手捏了捏緊,而後抬起頭,提步離開了這個房間,離開了看守所。
才出看守所的那一刻,她就止住了腳步,重重吐了口氣。
剛剛那一秒,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尹向澤……叫了喬語諾的名字。
這絕非是叫錯,他是故意的。
閉上眼,皺緊眉目,腦海里浮現過往的一幕幕,從她重生后,尹向澤對她的轉變。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認出她的?
……
晚上回到小旅館,尹清歡一副神思不寧的樣子,還沒走到尹母所住的房間,就聽見「砰!」的一聲響,突然從面前衝過來一個露著胸膛,身上都是酒臭的打工仔,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我給你錢,你陪我睡!」
來人喝醉了,手上還拿著啤酒瓶,抓住女人的手臂后就不肯鬆開了。
「滾開!放手!」
尹清歡掙扎抬腳去踹這男人,卻被他拖著往那屋裡走。
期間旁邊還有幾個人圍觀,卻都只是相互笑笑,並沒有人願意上前打算幫她。
甚至還有人笑:「這女的絕對比站街的那些要貴,看她的身材和長相……嘖嘖,我要是發工資了,我也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