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江邊碼頭時,楚淮被方旭給攔住了。
「楚總送到這裡就行了。」
「你什麼意思?」
「戚總只見尹小姐一人。」
方旭說著,就朝尹清歡做出個『請』的姿勢,女人目光看著那艘停泊的遊艇,知道戚言商就在裡面等著她。
她按住楚淮的手臂,朝他搖了搖頭。
「你在這裡等我。」
「我不放心。」
「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能對她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要是戚言商真想讓她償命,早就在昨天她從手術台上下來時,就動手了。
楚淮見她執意要獨自去見那人,他眉頭緊皺,卻沒辦法阻止。
「我等你。」
「好。」
尹清歡點了點頭,而後走到了江岸邊,上了那艘遊艇。
遊艇有兩層,第一層是裡間,她沒有看到人。
這時,遊艇突然開了,她身子顫了一下,有些猝不及防,就見遊艇離江岸越來越遠。
那種莫名的恐懼感襲來,她走上樓梯,到了頂層觀光處,就看到男人坐在軟皮沙發上,像是在欣賞江中風景那般慵懶肆意,修長好看的手指搖晃著杯中的酒紅色液體。
看著戚言商手中的那杯紅酒,尹清歡不由得蹙緊眉目,她現在不想看到紅色的東西。
只要一想到,昨天在手術台上,她腹中的小生命就是化成一灘血水流逝而去的,那左心房的位置,就刺得生疼。
她做不到無動於衷,是真的很痛,不僅是身體,更是心。
「我有事想求你。」
既然方旭已經查到了那一百萬的事情,尹清歡也沒想過咬死不認,她願意來這裡,是想把話說清楚。
「這次的事,跟楚淮沒有關係,是我求他幫我的,他並不知道這筆錢……」
「並不知道這筆錢是我的,嗯?」
戚言商啖了口酒,菲薄的唇凝了冷肆的弧度。
尹清歡不卑不亢,浮起輕笑,「錢我沒有動,現在就可以給你。」
她說著,就將那張銀行卡拿出來,遞到男人面前。
戚言商不接,而她伸出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中。
「你以為我缺這點錢?」
看著男人唇角的譏誚,尹清歡沉了沉眸,她當然知道,戚言商不缺這一百萬。
但這一百萬對於她而言,可能是往後餘生所有的積蓄。
「那你到底想要怎樣。」
既不想她去陪尹向澤坐牢,又不想她好好活著。
「跳下去。」
「……」
尹清歡盈眸劃過顫意,他說什麼?
「尹清歡,從這裡跳下去。」
這一次,他的聲音更加清晰冷凜的傳來,每一個字,都讓人心生畏寒,彷彿墜入了冰窖里那般,刺骨的冰冷,讓人無處可逃。
入冬的寒江,他竟然要她跳下去,就現在,當著他的面。
「怎麼,怕死?」
「誰不怕死啊。」
這個世界上,除非是一心想要尋死之人,否則……在死亡面前,誰都會畏懼害怕。
她也不例外,尤其是她已經死過一次了。
「不是要我放過楚淮么,你跳下去,這筆錢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戚言商深黑色的瞳孔里攜著幾許陰柔,他倒想看看,她會不會為了楚淮而捨棄自己。
「這麼做了,你就會放過楚淮,放過楚氏企業?」
「也許。」
這模稜兩可的回應,就像是把她當做三歲孩童那般哄騙,而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天生薄涼。
原來,他還是想要她死的。
也是,就是死了,也不解他的恨。
「我要是……要是不跳呢?」
「那楚氏就會變成第二個尹氏企業。」
戚言商在這種事情上,向來說到做到。
楚氏於他而言,不過和尹氏企業一樣,輕易拿捏在手裡,現在楚淮和楚氏企業的命運,就掌握在尹清歡手裡。
「尹清歡,他為了你,不惜與我為敵。」
「所以呢,我就一定要回報嗎?「
如果付出與回報能等同,那麼當初喬語諾對戚言商的付出,他又那什麼來還?
「那是你的事。」
他可不是在逼她做什麼,楚氏企業的命運,她完全可以不管不顧。
只要尹清歡足夠狠心。
女人嗤笑一聲,看樣子,他是要她做那個壞女人了。
如果單單隻是戚言商想對付楚淮,她自然不會理會。
可是這次,楚淮是因為她,是受她之託,才會牽連其中的,她無法坐視不理。
「戚言商,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是……不是尹清歡,你還會這麼逼我嗎?」
如果站在他眼前的人不是尹清歡,而是喬語諾,他還會想要她從這裡跳下去么。
可顯然,這話在戚言商聽來,著實可笑。
不是尹清歡?
白日做夢還是把他視為三歲孩童戲耍?
他斂了斂眸色,將酒杯放在一邊的桌上,好看的眉宇挑起褻玩之色。
「哦?不是尹清歡,那你是誰?」
言語中的諷刺,她又怎麼會聽不出呢。
只怕有的真話,就是現在說出來,他也會理所應當地視為她的謊言。
我是喬語諾。
這五個字,她還有說出口的必要嗎?
尹清歡斂去眼底的眸光,而後沉默。良久,她兀自轉過身看著那一望無際的江水,入冬了,江風凜凜,只是靠近都能感覺到那冷意刺骨。
只怕人從這裡跳下去,是撈不上來了。
既然他賭定她會為楚淮而來,那她不妨也放一個賭注。
賭戚言商……是不是真的捨得看著她跳下去。
「跳就跳。」
尹清歡向來都是拿命來賭的,說完這話,她轉身就朝遊艇艙壁走去,那裡沒有什麼遮攔,是觀景的好地點,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走上艙頭,那江風拂過,她的頭髮肆意散落,如那斷了線的風箏,下一刻就要扯斷最後的束縛,投入那波濤江水之中。
江岸邊,楚淮的視線一直緊緊盯著那艘遊艇。
在他能看到的視線以內,他注意到一抹倩影,站在了艙頭的位置。
是她嗎?!
楚淮心猛地一促,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他叫她的名字,可那遊艇已經離江岸越來越遠。
「清歡——不要跳!」
「尹清歡——!!」
耳邊,由遠及近,似乎有人在叫她。
可很快,那聲音卻又消失了。
「聽聽,你的心上人在叫你。」
身後,傳來戚言商嘲弄的話語,男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不到一米的位置,冷著一雙眸子,笑意陰柔。
楚淮的叫喚,他自然也聽到了,還真是感人啊。
一出悲情劇,卻只有他一位觀眾,好生可惜。
尹清歡背對著那人,微微側首,唇畔勾起抹弧度,似笑非笑。而後她張開雙手,緩緩閉上眼睛。
《泰坦尼克號》里,Rose就是這樣的動作,展開雙臂,像是無拘無束的鳥兒那般,感受著風的存在,聽著風的聲音。
但美好始終是在電影里,現實卻告訴你,迎風墜落的那一刻,也許就是永訣。
戚言商看著眼前那道身影向前傾去,菲薄的唇輕抿成線,那垂在一側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握緊成拳。
一念之間,他想過,讓這個女人死了也好。
只是,那一刻的緊張又是因為什麼?
尹清歡以為,她會墜入冰冷的江水中,任由寒涼將她團團包圍,而後被淹沒,永遠沉默。
但又是誰,在最後關頭,大掌突然拽緊了她的手臂。
她沒有跳下去,而是額頭狠狠撞上了男人寬硬的胸膛。
那緊閉著的眼睛驀地睜開,急促的心跳,讓她呼吸紊亂,剛剛的心如止水,這一秒早已變成了畏懼后怕。
看著近在咫尺男人的容顏,依舊是那一貫冷清的眸子,但卻多了幾分戾氣。不言而喻的凜然,將她層層包圍。
她,還是賭贏了。
「為了他,你當真連命都不要了。」
戚言商略帶陰鷙的嗓音傳來,女人像是還未從剛才的恍惚中回過神來。
為了他,楚淮嗎?
不,她明明是被逼的。
就算沒有楚淮,她也遲早會賭上一次自己的命。
驀地,尹清歡笑了,那笑聲如羽毛那般輕柔。
「你捨不得我死,戚言商……你愛上我了。」
他重瞳劃過暗色,睨著她那雙瞳孔空泛的眼睛,下一刻將她狠狠推開,不帶一絲溫柔可言。
尹清歡腳步不穩,跌坐在船艙上。
看著那身影漸行漸遠,她恢復了平穩的呼吸,出聲提醒:「你不能言而無信。」
是他說的,只要她跳,他就會放過楚氏企業。
戚言商止步,狹長深諳的眸子折射出一抹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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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清歡,我沒想放過你。」
這次,沒讓她死,不過是他還沒玩膩。
死了多無趣,他現在斷了她所有的後路,就是等著看她慢慢絕望的。
女人站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掌心都是冷汗。
「我的母親,她是無辜的。」
尹向澤該死,尹清歡……也該死,可是尹母只是個尋常婦人,她不該老來還承受這些折磨。
「她生了你們兄妹,就不無辜。」
遊艇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停靠回了江岸邊,戚言商已經走了,獨留她還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
戚言商,你報復了所有人又如何,喬語諾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到你身邊。
「清歡!清歡你沒事吧?」
楚淮快步上了遊艇,找到了她。觸碰到她的手,都是冰涼,他伸手將女人攬入懷中。
那溫暖一點點驅散走她身上的寒涼,她睫毛顫了顫,許是真的太冷了,亦或者是……心好冷。
垂在兩側的手緩緩抬起,回應了楚淮,抱住了他。
戚言商餘光瞥了眼遊艇上相擁的兩人,坐上車的那一刻,他將那張銀行卡折成兩半,扔出窗外。
「戚總,剛才……」
剛才在江岸邊,方旭也看到了……尹小姐差點跳入寒江的一幕。
「再多說一句,就滾。」
現在誰的話,他都聽不進去,不管是誰,只要幫尹清歡求情,都沒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