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喬安妮叫喊的聲音傳來,幾乎一條巷子的人都探出頭來看是什麼情況。
而尹清歡自然也聽到了那叫聲,頸間的疼痛感漸漸散去,她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
她還以為,她今天會跟喬安妮一樣,徹底玩完。
但最後關頭,戚言商鬆了手。
他,始終不是尹向澤。
她是不是該慶幸,戚言商的心軟。
還是該難過,他差點掐死了她。
最後,女人哭笑不得,沒有爬起身,依舊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仰起下頜,唇角的苦澀笑意,逐漸擴大。
戚言商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看到她在笑,那心中的怒意正不斷蔓延。
如果可以,他剛才是真的想殺了她。
尹清歡,這個世界上最該死的女人,他卻該死的心軟了!
就因為她的一滴眼淚?
這樣的戚言商,他瞧不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尹清歡唇畔的苦笑也緩緩淡下。
她盈眸已不再有光亮,除去灰暗,只剩死寂。
她看著他,字音很輕,卻又讓人聽著那般重——
「如果我說……我沒做過那些事,你信嗎?」
回應她的,只有無聲。
他,果然是不信。
不信也好,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又何必強求別人去信呢。
況且,戚言商從頭至尾,也從未相信過尹清歡。
「沒錯,我一開始接近你,就是別有目的。我想進ST,我想取代喬語諾,我還想……」
還想要報復你戚言商。
「你還想要戚太太的位置。」戚言商冷眸里都是深晦,他早該猜到的,這女人的別有用心。
「呵……」
尹清歡真的很想誠實地回答他,其他的她都認,但對於想做戚太太這件事,她真是一點也不願意。
這輩子,她都不做他的妻。
「尹清歡,你以為我會放過你?」
「我從來沒有這樣以為過。」
抱有這種想法的,只會是喬安妮一人。
可戚言商已經一個字都不信了,在他眼裡,這個女人就是害死喬語諾的「真兇」,他要她償命,甚至是……要她生不如死地活著。
男人狹長幽暗的目光看向她平坦的腹部,原本他有過那麼一念,想要這個孩子。
但現在,他會親手把這個孽種拿掉!
……
喬安妮還是被警察給制服了,帶上警車時,她咬傷了一位警察的手臂,像只瘋狗那樣,大吵大鬧。
只怕這副樣子,不是裝瘋,就是真瘋了。
要是真瘋了,那也不錯,扔到精神病院去,餘生都在裡面待著。
但要是裝瘋的話,屬於她的判決,她躲不掉!
顧溫流看著手中的銀行卡,這是喬安妮剛才從樓上摔下來時,掉落出來的。
持卡人,寫著尹清歡三個字。
這是,尹清歡給她的?
難道是想給她的跑路費?
可是若尹清歡真想幫助喬安妮逃跑,今早又怎麼會給他發簡訊,告訴他喬安妮的位置呢。
不等他思索再三,就看到戚言商拽著女人的手臂出來,顧溫流蹙眉,上前想問發生了什麼事,但戚言商從他身邊略過,陰沉沉的臉色彷彿下一刻就會克制不如,變成猛獸那般撕咬發狂。
怎麼回事?
而被他壓上車的女人,臉上除了有哭過的痕迹,再無其他。
沒有表情,沒有反抗,猶如一隻傀儡,等待著她的,是無盡的黑暗。
顧溫流走上前,攔住了戚言商要關上的車門。
「怎麼了?」
那面色陰沉的男人垂眼看到顧溫流手上拿著的銀行卡,凜然的眸光在看到那持卡人名字時,劃過一抹怒意。
如果剛才他們沒有來,她是不是就要幫著喬安妮逃走?
都這個時候了,尹家自身難保,她還有錢「救濟」喬安妮,看來之前是他對尹家人手下留情了。
這次,他誰都不會放過。
顧溫流就這麼看著車影消失在眼前,本想開車追上去,卻被警察要求親自跟著去一趟警局,畢竟早上報警讓來這裡抓人的是他。
……
隔音板被放下,但彷彿還是會時不時抬頭看看後視鏡,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第一次見到戚總這般暴力,那尹小姐又做了什麼事惹怒戚總了?
但方旭不知道的是,這一次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太多太多。
甚至,如果法律不追究,戚言商一定會把這個該死的女人直接扔到冰湖裡,看著她掙扎,看著她叫喚,看著她一點點沉沒淹死。
「你以為幫喬安妮逃走,你做過的那些事就能抹去?」
抹去。尹清歡只是勾唇輕笑,如果可以選擇,她想要抹去的,是所有的一切。
包括,她曾深愛過一個叫做戚言商的男人。
這些屬於喬語諾的記憶,可以抹去嗎?
這樣她只用做十惡不赦的尹清歡,就是死也是罪有應得。
「是啊,警察來的真不是時候,要是你們晚一點來,也許喬安妮就拿著我給她的錢遠走高飛了。呵,真是可惜,我還是輸了。」
嘴裡說著自己輸了,可是唇畔的笑意卻越來越深,像是自嘲,但更多的,則是在諷刺眼前的這個男人。
「戚總,醫院到了。」
車子在醫院門前停下,方旭不知為何要來醫院,喬安妮已經被警察抓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不該去警局嗎?
尹清歡看著那顯然的「醫院」兩個字,就知道他帶她來是想做什麼了。
原本她明天也是準備來這裡,做流產手術的。
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關係呢。
只不過這一次,做劊子手的不只她一人,還有他。
一路安靜,直到走到手術室前,女人止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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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亮著的燈光,她心裡竟然有了一絲恐慌。
這對女人而言,不過是一個小手術罷了。孩子不過才三周,只需要引流,一個小時不到,那個小胚胎就會從你身體里流失。
只是……
她的手不由得撫上那平坦的腹部,這是她第一個孩子,也許也會是唯一的一個。
以前最大的夢想是成為像Sunnay那樣的國際設計師,然後嫁給戚言商,生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這樣,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擁有自己的事業,擁有幸福的家庭,擁有可愛的一雙兒女……
但那些美夢,如泡沫一般,一個個被現實戳破,雖然絢麗,卻也不過剎那芳華罷了。
最後,她還是失去了一切。
「進去。」
耳邊,傳來男人冷冽低沉的聲音。
因為她的猶豫,讓他失了最後的耐心。
原來,他比誰都迫不及待……想要這個孩子死。
這就是,她曾經愛如生命的男人。
「戚言商,你人生里,有過後悔嗎?」
她眼中披上了一層水霧,側過頭看著他,眼角有微涼的液體流出,她伸手拭去那眼淚,不願再為這個男人哭。
「有過,」戚言商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他居高臨下的睨視著她,而後的每個字,刺骨傷人——
「但不是對你。」
能讓他後悔的人,早已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而對她尹清歡,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會後悔。
女人淡笑出聲,不後悔是么,希望他能永遠記住現在所說過的話。
「可我後悔了,後悔遇見你。」
戚言商,十年前,你就不該再回到墓園,不該幫我找回亡母的遺物,也不該給予我溫暖,讓我活了下來。
如果當時她在墓園被凍死在了,也許現在就不會那麼痛苦。
原來,愛最傷人。
一步步走進那手術室,這次她不再有猶豫,亦無法回頭。因為那個人,就站在手術室外,不許她逃。
她只能像個殘破的娃娃那般,躺在手術台上,任由拿著利器的劊子手,將她的身體「解剖分割」,取走了屬於她身體里的一樣東西。
疼痛,早已麻痹。
她睜著眼睛看著手術室里的燈光,那般耀眼,卻又那般刺眼。
……
警局。
顧溫流給那人打去了很多通電話,都沒有人接。
最後還是方旭接了電話,說他們現在在醫院。
「去醫院做什麼?」
「……」
方旭欲言又止,顧溫流則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
還是,不能留么?
「顧總監,你那邊的情況如何?」
顧溫流神色凝重,視線看向一旁扔在「發瘋」亂打人咬人的喬安妮,警察現在也拿她沒辦法。
本想暫時收押,去請來精神科的醫生來鑒定女人是否裝瘋。
可喬安妮不是傷害別人,就是在傷害自己,根本不能放任她一個人在收押室里。
找來了繩子和繃帶,把人給綁住了,警察還是決定先派人看守,送去精神病院,那邊有他們的人單獨看守。
直到喬安妮被送走的時候,她都在不停地掙扎著那身上的繩子,額頭上腫了一塊,那是剛才她自己朝牆上撞去造成的。
哪怕是假瘋,只怕到了精神病院,也會成了真瘋。
不管是坐牢還是永遠待在精神病院,對於喬安妮而言,這都已經是懲罰了。
就算喬安妮死,也換不回來語諾的命,換不回來時淺的清醒。
喬安妮被送走後,顧溫流驅車趕去了醫院。
到了那手術室時,就只看到手術室的門打開,從裡面緩緩走出來的女人,臉色憔悴,唇色發白,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全身已然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