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墓園,安靜一片,漸漸入冬了,這地方自然很少人來。
時淺已經到了快十分鐘了,還不見喬安妮來。
昨晚夜裡的時候,孩子有些發熱,大清早的顧母和母親就帶著孩子去了醫院,顧溫流送她們去的。
而時淺,等人走了以後,換了衣服,披上了外衣,帶著帽子與圍巾,也就出門了。
此刻,她站在喬語諾的墓碑前,看著墓碑上那人兒的照片,盈眸中都是黯淡。
她不是現在的語諾,所以無法體會,看到自己屍體長埋於墓地里的感受。
可是,父親不能相認,身份不能坦白,還要日日夜夜與仇人共處同一屋檐之下……
就在時淺望著那墓碑出神之際,身後傳來了一道尖銳的女音——
「時特助不是還在坐月子么,怎麼會想到找我來這種地方?」
喬安妮上了台階,走到那人面前,餘光斜了眼那墓碑,復又輕笑道:「原來,是來祭奠姐姐啊。」
姐姐這兩個字,從喬安妮口中說出,時淺聽了,真是叫人噁心。
「你不配做語諾的妹妹。」
時淺冷笑一聲,攥緊了手中的包。
「喬安妮,我最真的很佩服你還敢來這裡赴我的約,佩服你看到語諾的墓碑,還能這麼淡然處之。」
都不會心中有愧疚,不安與怯弱嗎?
卻是對方聽了這話后,不以為然嗤笑一聲,反問:「為什麼不敢來呢?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
好一句沒做虧心事,時淺抿了抿唇,看來這女人還是打算咬死不認了。
「沒做虧心事?你是指,在訂婚前一晚,沒給語諾喝下那杯有迷藥的茶?還是指,沒買通人綁架她?亦或者是……沒將你的親姐姐送到尹向澤的床上?!」
如果說前兩句話,喬安妮的神色還能表現出淡然,那最後那句,足以讓她僵住了唇畔的笑意。
她看著眼前神色狠厲的時淺,沒有出聲,心中納悶時淺知道那晚的男人是尹向澤了?!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當著語諾的墓前,你敢說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
時淺說著,步步靠近喬安妮,每一個字清晰入耳——
「喬安妮,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么!」
「你要我承認什麼!我根本就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說的那些跟我有什麼關係?!時淺,你沒有證據就別胡說八道,你有什麼資格懷疑我?!」
喬安妮眼底閃過一抹猩紅,語氣不再如之前那般淡然平和,明顯是做賊心虛,開始慌了。
「你不想想,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一切嗎?」
「……」
喬安妮神色劃過一絲動容,她看著眼前的女人,心裡的確是想不通,這些事情,時淺是怎麼知道的。
她垂下眼睛,沒有說話,餘光掃了眼四周,並沒有其他在。
見喬安妮不出聲,時淺伸手指向那墓碑,而後掀唇,字字珠璣:「是語諾告訴我的。」
——是喬語諾……
「不可能!」
這三個字,喬安妮幾乎脫口而出,卻是變相的,等於承認了什麼。
似乎意識到自己話音里的急促,喬安妮摒了口氣,又道:「時淺,你別再拿死人來開玩笑了。」
喬語諾都死了,怎麼可能會告訴時淺這些?那屍檢DNA是檢驗過的,而喬安妮也絕對不信鬼神之說。
死人,是永遠都不會說話的。
「那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知道的?」
「你……」
不知何時,時淺已經走到喬安妮跟前,彼此之間的距離很近,時淺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近在咫尺的女人,看著喬安妮臉上帶著的驚慌之色,她冷笑道:「喬安妮,如果尹向澤是殺人犯,那你就是共犯。沒有你的設計,她根本不會死的那麼慘。她是你的親姐姐,你竟然這麼狠,可曾想過過去語諾待你的好?」
喬安妮聽著這些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咬了咬唇,沉眸不語,像是在剋制什麼情緒。
時淺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神情的變化,雖然微妙卻那般明顯。驀地,她抓住喬安妮的肩膀,力道有些重,「你為什麼要害她?為什麼要這麼對待自己的親姐姐!你知不知道她那晚有多絕望,你知不知道她是活生生被尹向澤給掐死的!喬安妮,你簡直畜生不如!」
時淺怒斥的那一句話,每一個字,在喬安妮聽來,都如利劍那般,刀刀剜著她的心。
她看著墓碑上那女人的照片,即便喬語諾死了,即便她成為了一具腐爛不堪的屍首,可卻還是那般的高貴無暇,無可取代。
憑什麼,憑什麼!
喬安妮反手就推開了牽制住她的時淺,剎那之間,她紅了眼,那股恨意再次湧上心頭,怒駁——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撕破了臉,也沒什麼好再隱瞞的了。喬安妮指著那墓碑上的人兒,「從我進喬家門那天開始,她喬語諾就給我定義為一個髒字!我臟,我的母親很臟,我的身份也很臟!同樣是喬家的血脈,為什麼她從小就是公主,而我……卻要跟著不知羞恥的母親在外面流浪那麼多年!你說喬語諾對我好,但在我看來,她不過是偽裝的很善良,她就是個偽善的人!」
時淺眉目緊擰,聽得出,喬安妮這話字裡行間帶著的怒恨,可見對語諾的怨恨,是積累已久。
她不敢去想,喬安妮進喬家門的時候才幾歲啊,那個時候開始,心中就有了憤恨嗎?
「你告訴我,我哪裡比不上她?她會的,我也會,可是從來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她是對我很好,可是我的要,喬語諾從不給我!」
「你要什麼?」
口口聲聲說,語諾是偽善,那時淺倒是很想知道,喬安妮想要的又是什麼?
「我要戚言商,我要首席設計師的地位!」
時淺嗤笑,果然如此,跟她猜的沒錯。
喬安妮紅著眼,抬眸正對上時淺的目光,這次她不再閃躲,亦不再否認什麼,反正……說出來又如何呢,時淺又能奈她何?
「你說她對我好,可在我看來,喬語諾什麼都沒有給過我。這些年在喬家,我只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的東西,與其等待別人施捨,倒不如自己主動去搶。」
「所以你就殺害了語諾!」
時淺手捏緊成拳,此刻的她,滿腔的憤懣,無法平復。
像喬安妮這種,只會把所有過錯歸結於別人身上,強加於別人的道德綁架,簡直叫人噁心!
「我沒有殺她,你也說了,殺她的人是尹向澤……」喬安妮抹去眼角的淚光,看著那墓碑,復又嗤笑,接下來的那些話,也不知是跟時淺說的,還是跟躺在墓碑之下的人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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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只是不想她出現在訂婚宴。我沒想讓她死的,是她自己命薄,怪不得我。」
喬語諾,是你自己命該如此,怪不了別人。
你就是死後不甘心,也該去找尹向澤,而不是我!
『命薄』兩個字,時淺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她上前抬手,一耳光狠狠朝那女人臉上打去。
喬安妮挨了這一巴掌,卻沒有還手,聽著時淺怒極而嘶吼的聲音穿透耳膜傳來——
「不是你下藥讓人綁架,她怎麼會死!喬安妮,你以為動手殺人的是尹向澤,你就徹底無罪嗎?你跟他一樣,甚至……你連至親血脈的姐姐都能害,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做的?!」她說著,想到了什麼,再度開口質問:「喬伯父這次變成這樣,是不是也跟你有關係!」
可這次,喬安妮沒有再回應她了。
對方只是勾唇笑出了聲,看著她的那雙眼睛里,布滿了狡黠。
喬安妮說,是她又如何,時淺你能把我怎麼樣嗎?
「時淺,沒人會信你。」
喬安妮不知道時淺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幕後會不會還有其他人在。但有一點,她很清楚,喬語諾死了,這是事實。
「信你的人,已經在這裡躺著了。」
「呵,你錯了,我根本不需要人信我。」
時淺說完,轉身就走,這個時候,即便心中再有憤怒,也不是跟喬安妮硬碰硬的時候。
她得立刻離開這裡,去找清歡!
直到出了墓園,她都沒看到喬安妮追出來。時淺蹙眉,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可也沒有多想。
一輛計程車在她面前停下,她上了車以後,拿出手機,看了眼手機里完整的錄音,還好剛才沒出什麼岔子,差點以為喬安妮死活不認呢。沒有多想,立刻將錄音發給了清歡。
之後,打通了尹清歡的電話。
「我已經套出喬安妮的話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公佈於眾嗎?!」
電話那邊,卻傳來尹清歡急切驚訝的聲音——
「怎麼回事?你去找她了?阿淺,你現在在哪裡?!」
「你別管我在哪裡,既然我們現在已經有證據了……」卻是不等她說完,電話那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像是對方在趕著出門似的。
「你現在在家嗎?」
「沒有……」
「立刻去個安全的地方,我現在趕過去找你!去警局或者去ST找顧溫流!」
尹清歡的聲音很急,知道現在阿淺就一個人,心中的恐慌無限擴大。喬安妮不可能那麼輕易就認了,除非……她是說給死人聽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