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見她不說話,他就當是默認了。
「你呢,是身體不舒服嗎?」
「……」
尹清歡遲疑兩秒,而後點點頭,總不能說是恰好路過醫院避雨吧。
「一點小感冒而已。」
楚淮倒也沒去在意,看了眼這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停的雨,許是都沒有帶傘,彼此就這麼站在醫院大門外,相顧無言。
「就這樣,挺好的。」
耳邊傳來男人低啞的嗓音,女人怔了怔,側過頭看著楚淮,他說什麼?
看出她眼中的不解,他復又笑了一聲,說道:「和睦的相處模式,一起被大雨困在這裡,挺好的。」
她:……
「我以前跟你不和睦嗎?」
她努了努嘴,怎麼都覺得楚淮剛才那話,特別沒情商。
「你覺得呢。」
卻是楚淮極其不以為然的四個字,讓她剎那無言以回。
她從一開始對他有點厭惡,到後來的躲避,再到現在……視為朋友,好像的確是這麼一回事。
尹清歡看著他唇畔溫潤的笑意,和一開始記憶里對她惡言相向的楚淮真是判若兩人。
她盈眸流轉過一抹光亮,隨即揚了揚眉,徐徐開口:「我現在心情很不好,很想喝酒,很想……尖叫。」
如果現在有個人能陪她去放肆一下,倒也不錯。
……
半小時后,雨停了,夜幕微降。
賭馬場,燈光四起。
「三號,三號!」
女人手裡端著一杯酒,看著馬場上衝刺的幾匹馬,不遠處就是終點賽道,她目光緊緊盯著那賽跑的馬兒,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聲音埋沒在人群里,各自吶喊助威,無拘無束。
楚淮從未見過這樣的尹清歡,尖叫瘋狂,在他面前絲毫不會掩飾,將情緒完全發泄出來。
「三號!贏了!」
那白色的馬兒第一衝破了終點線,尹清歡尖叫一聲,一半激動一半發泄長久以來的壓抑。
酒入喉那股熱意,充斥著她的大腦,在這一刻,她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忘記了。
卻是眼中的酸澀,只有她自己能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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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你說三號一定會贏。」
「嗯,我輸了。」
楚淮淡笑一聲,抬起酒杯,卻被剛剛還在吶喊,此刻已然恢復不少平靜的女人攔住——
「你不能喝酒。」
她說著,餘光看向他之前受傷的位置,這不今天才去換了最後一次葯么。
話落,從他手中接過酒杯,一口飲盡,大腦再一次被酒精麻痹。
他不能喝,只能看著她喝,看著她瘋。
雖然是啤酒,但一杯一杯的灌,也會醉的。
她臉頰上漸漸透出紅暈,眉目流轉,唇畔微揚起好看的弧度,指著楚淮,嗔笑道:「我之前很討厭你,因為你很自大,還很自作多情!」
也不知女人真醉假醉,這些話說的一點也不猶豫,還真實得傷人。
「自作多情?」
楚淮眯眼,他什麼時候自作多情了?
「對啊,白欣然的事你忘了?」
提到白欣然這號人物,他臉色僵了僵,明顯有些掛不住了。
尹清歡發誓,她不是有意要戳他傷疤的。嗯,她喝醉了,所以是無意的。
「可你為我割腕自殺,不是么?」
她聽到這話后,驀地低低笑出了聲。末了,露出手腕給他看,的確是有一道疤痕,並且這輩子只怕都難抹去了。
「你說這個啊,」尹清歡努嘴,似是抱怨但更多則是自嘲無奈,「說來還得感謝你呢。」
不是因為你楚淮,尹清歡就不會割腕自殺,如此……她無法重生在這副身子里,重活一世。
可,卻也再次讓她陷入痛苦。
她有時候總在想,如果就那樣死了,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了吧。可是那樣的她,甘心嗎?
現在想想,她與戚言商、尹向澤還有楚淮之間,似乎陷入了一個命盤,從重生的那一刻開始,她註定要與他們糾纏到底。
如果尹向澤是她要報復的人,戚言商是她要遺忘的人,那麼……眼前的楚淮又是她的什麼人呢?
歸宿嗎?
腦海里跳出的這兩個字,讓尹清歡酒醒了不少,她身子微微顫了一下,隨即搖頭,只想把剛才的胡思亂想給拋之腦後。
「很晚了,送我回去吧。」
楚淮不明白她剛才的話,但看她真喝醉了的模樣,便也沒再多問。
送她回尹家的路上,女人目光一直看著車窗外的霓虹燈影。
半睜半閉的眼睛,時而睫毛扇動,時而幽幽合上眼。
最後,她還是睡著了。頭側靠著座椅,呼吸平穩而輕緩。
車子停靠在尹家外的綠蔭道上,楚淮沒有第一時間叫醒她,而是側過身子,看著她因為醉酒而泛紅的兩頰。
良久,他伸出手,指腹的溫涼觸碰到那人兒微熱的臉頰。
她沒有醒,只是睫毛顫了顫。那指間的細膩,讓楚淮捨不得抽離。
如果可以,他希望今晚能一直坐在車裡,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她。
「咳咳……」
尹清歡還是醒了,她咳嗽了兩聲,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掃了眼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別墅。
「到了。」
「嗯。」
她解開了安全帶,踉蹌著下了車,朝車裡的男人搖了搖手,說了句再見,就轉身走向那別墅宅院。
楚淮看著那抹倩影消失在視線中,不由得自嘲輕笑一聲,她還真是沒心沒肺,哭過笑過醉過尖叫過以後……又恢復了正常。
以前怎麼沒發現,她是這樣的尹清歡呢。
不過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時間和機會,慢慢徹底認識真正的她。
……
夜晚,時淺一直沒有睡著,思來想去都是白天清歡說的那些話,還有……只要一想到每個夜晚,清歡要面對著殺害自己的兇手,時淺就覺得心裡很膈應。
「睡不著?」
耳邊,傳來顧溫流的聲音,女人身子微微顫了顫,沒有出聲。
奇怪了,又沒開著燈,她也沒亂動,他怎麼知道她沒睡?
而後床邊的檯燈亮了,時淺抬眸正對上丈夫那棕褐色的瞳孔。不得不說,認識顧溫流這麼久了,不管是以前流連花叢的浪子顧小爺,還是如今三好丈夫顧總監,這廝都還是那麼好看,長得就一副勾飲女孩目光的妖孽樣。
「……失眠。」
躲開他的目光,時淺欲想翻過身子背對著他,卻被一隻大掌按住了腰腹,動彈不得。
「在想什麼。」
「沒有啊,就是單純的失眠而已。坐月子本來就睡不好,我還是去看看孩子吧……」
時淺說著,起身要下床。老覺得從她生了孩子以後,顧溫流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彷彿是,知曉了她心裡藏著的秘密,又好像只是她的錯覺。
就像此刻,他眼中透著的複雜之色,她看不懂,也不想懂。
「我明天開始留在家裡陪你和孩子。」
時淺剛穿上居家拖鞋的動作一止,而後搖頭:「不用,有媽陪著我呢。」
「我不放心。」
顧溫流目光緊盯著女人的背影,見她轉過身看著他,而後時淺有些無奈地笑道:「不放心什麼呀,我坐月子呢,整天只能在家裡。」
她又不會,亂跑。
這麼說著,但心裡卻打定了主意。清歡能等,她不能。坐月子的時間太長了,時淺覺得自己身體一向很好,已經沒什麼事了。她想……立刻見喬安妮一面,儘快把話給套出來,不能再讓清歡留在尹向澤那個瘋子身邊了。
聽到她的話,顧溫流暗了暗眸色,沒有回應。
時淺見狀,復又坐上床,雙手攀上男人的肩膀,緋紅的唇瓣吻上他,而後嗔笑著:「你呀,要多賺點奶粉錢。不是馬上就要設計師第三次考核了么,這次可是關乎以後ST的未來發展,顧總監你可一定要盡職盡責才行。」
見他眼中的深諳淡去幾分,她又想到了什麼,問道:「對了,孩子的名字我今天認真想過了,你說是叫顧西西好聽還是顧輕輕呢?」
顧溫流聽了后,微微蹙眉,怎麼聽都不像人名。
「都不好聽。」
「我就喜歡嘛。」
時淺說著,偎在丈夫懷裡,對於孩子名字的事,還是沒有個最終結果。
她總想著,不急,慢慢想,總會選出一個最合適的。
卻不曾想,她沒有這個機會了。
……
喬安妮終於聯繫上那個男人了,原來那歹徒前段時間帶著她給他的一百萬去了拉斯維加斯賭城,難怪人間消失了兩個月。
如今回封城了,才知道聯繫她,一是因為錢賭完了,還想再要。二是,喬安妮先找他的。
「所以,你根本不認識時淺?」
「不認識。」
從對方口中得知,他從未見過什麼人,也從未說過些什麼。喬安妮聽了以後,只覺納悶。
如果不是他告訴時淺的,那麼時淺怎麼會對那晚的事情那麼了解呢?
一整晚,她都在想,是不是還有什麼人,被她給遺忘了。
那晚上,知道真相的,還能有誰呢。
天快亮時,喬安妮猛的坐起身子,眼中劃過一抹陰厲。
不管是誰告訴時淺,不管時淺知道多少,留著她始終是個禍害。
這時,她收到了一條簡訊,是時淺發來的。
呵,還真是想到誰,誰就來了。
簡訊上說,想跟她見一面。
【早上八點,墓園見。】
墓園,什麼意思,難不成要她向死去的喬語諾懺悔嗎?
喬安妮冷笑一聲,懺悔就算了,不過她不介意那墓園裡從此以後,多躺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