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將袋子交到無名手裏，再從天地鐲裏取出一瓶礦泉水，她說話時還帶着一點喘息：“我要去看秦爺了，你吃好了再上路，還有……”
從鐲子裏取了一瓶藥，見他兩手都是東西，便主動扯開他的衣領，給他收到懷裏：“這藥，沒受傷不要吃，若是被藥人傷了，切記立即就要服下一顆，只一顆，決不可多服。”
無名低頭看了眼自己胸懷，眼底有幾分旁人難以察覺的柔和，再看七七時，眼中也不剩什麼。
“好。”一轉身，邁步離開，只是眨眼的工夫，已經不見了影蹤。
要他吃好了再走，他還說好，結果這個“好”字話音還沒消失，人已經不見了。
七七籲了一口氣，無暇在意太多，看了清幽一眼，她道：“玄遲那邊一旦有消息送回來，立即來告訴我。”
“是，姑娘。”
七七不再耽擱，大步往秦風的病房走去……
秦風還是那樣，只是到了今天，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給他從頭到腳檢查過之後，七七在牀邊坐了好一會，也盯着牀邊矮幾上的儀器看了至少半柱香的時間，最後她將儀器關掉，全部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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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這般，小玉兒嚇了一跳，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姑娘這是什麼意思？秦爺是不是要好起來了？”
“不是。”七七淡然的兩個字將她的希望在一瞬間撲滅，“去將娘請過來，有些事，我必須徵求她的意見。”
小玉兒心頭猛地一抖，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就莫名不安了起來。
但不管心裏怎麼想，只要是姑娘吩咐的事，她一定會遵從。
人才剛走到門邊，將房門拉開，身後便又傳來了七七低沉中透着點點因爲疲憊而沙啞的聲音：“如果……如果齋戒樓那邊……撐不住了，可以讓娘晚點再過來，但，不可晚於今日午時。”
“是，姑娘。”小玉兒一咬牙，立即奔了出去。
七七回頭，繼續盯着秦風蒼白中透着蠟黃的臉，瞳孔開始有變化了，繼續下去，他絕沒有生還的機會。
那套連沐初都不敢傳授於她的針法……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從何時學來的，但，至今卻只用過一次，還是在那把聲音的教導下，一步步進行。
當初是成功將人救活過來了，可她……從來沒有自己單獨操作過……
不過半柱香不到的時間，沐心如已經趕了過來，進門的時候如風一般，卻在靠近內堂時想起什麼，立即腳步一收停了下來。
她臉色未變，依然從容，呼吸卻紊亂不堪：“秦風……”
“祖母那邊……”七七沒有回答，反倒問道。
“大夫以千年人蔘在吊着，或許……還能續上兩日。”
七七點了點頭，她是真的抽不出精力去照顧沐紅邑，不是她無情，只是無能爲力。
更何況依桑城和沐府現在的情況，就算她主動守在沐紅邑身邊，沐紅邑只要偶爾清醒過來，也必定會將她趕走。
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沐心如的視線卻一直落在秦風身上，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卻清楚看到他今日的臉色比起昨夜相見還要枯黃。
那是一種行將就木的暗黃，是……半步跨入鬼門關的跡象。
心裏還是不由得恐慌了起來，卻只是在等待七七的吩咐，無法多說。
七七深吸一口氣，才將臉色收拾起來，盯着她道：“娘，我需要你來做個決定。”
不等她開口詢問，她繼續道：“秦爺現在的情況很不好，繼續等下去，不出五日他一定會氣絕萎縮而亡。”
沐心如掌心捏着緊緊的，卻還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從前有位高人曾教過我一套針法，可以救人，也能殺人，阿初也會。”七七抿了下脣，回頭看着秦風泛着暗黃色色澤的臉：“但阿初說這種針法太霸道，若是掌握不好，會讓人立即死去。”
“七丫頭……”
“我是學會了，但卻從來沒有單獨使用過。”如果阿初在，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給秦風施針，但自己畢竟不是他，論施針手法，她遠遠不如他。
沐心如算是徹底聽明白她的意思了，眼下有幾分幽黯閃現，可片刻之後，她已經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好，盯着她平靜問道：“有幾成把握？”
“三成。”
不過片刻的工夫，沐心如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外衣走了進來，走到牀邊看着依然昏睡的秦風，她淡淡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若是等會出現異狀，你要鼓勵他。”七七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麼爽快，一楞過後，立即從腰間的乾坤袋裏將沐初常用的針包取了出來。
自從沐初倒下去之後，這只乾坤袋便暫時保管在她這裏了，她的天地鐲裏其實也有針包，只是許久沒用過。
更何況用沐初的針包，就像是和他一起在奮鬥一樣，至少，能給她一點安全感。
“幫我將他扶起來。”讓沐心如坐在牀上，將依然昏迷不醒的秦風扶起來後，七七最後一次向沐心如道：“如果他等會出現意外，或是……娘必須保證不會失控，直到我說了可以停，娘才可以停下來。若是娘做不到，這事我會讓小玉兒來完成。”
只是小玉兒內力遠不如沐心如，對秦風的影響力也不如她，有沐心如在秦風身邊，這事至少可以多一成把握。
七七只是怕她……
“放心，既然答應讓你冒險，我就一定會全聽你的，絕不會自己慌了手腳。”沐心如平靜道。
“好。”就是因爲她一直可以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得這麼好，七七才願意讓她來一試。
閒話不值得再多說，她將銀針取出，看了沐心如一眼。
沐心如立即將秦風的身體扶正，雙掌落在他背門上，讓自己的真氣經由掌心源源不斷輸往他體內。
秦風內力其實不差，可沐心如的真氣入了他的身體，他自身的內力卻沒有半點抗拒，她明白，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到了最差的地步了。
等秦風的臉色因爲沐心如送入的真氣而微微起了點變化，略帶一點紅潤之色的時候，七七立即拿起銀針，針尖落在秦風的眉心上。
由是鎮定如沐心如看到她這舉動，還是忍不住驚呼出聲：“七丫頭，這是死穴。”
可一聲驚呼過後，再看七七平靜中透着認真的目光，她立即斂了氣息平靜道：“抱歉，不會再有下次了。”
掌中真氣慢慢加重，不管七七接下來要做什麼，她都不會再做聲打斷了，她也才明白爲什麼七七在動手之前要先問過她的意見。
現在秦風是她的人，他的生死唯有她有權利做出抉擇。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便是她要用的方法，怪不得初兒不願意將這套針法傳給七丫頭，只怕也是不願她在施針救人的時候造成意外，讓自己落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初兒那麼疼七丫頭，自然寧願她無法救治病人，也不願因爲自己的失手而難過。
可卻不巧，這種針法七丫頭竟從另一位高人身上學到。
見她不再多說，七七知道她已明了自己的意思，針尖對準秦風的眉心，慢慢扎了下去。
沒錯，她就是要先置之死地，看看能不能再找到活路，死穴也是生門，可讓人迅速死亡，也有機會起死回生，當然得要在病人沒有完全氣絕之前。
眉心的銀針剛落下，她又取出兩枚銀針，在秦風的太陽穴下分別扎了進去，頭上死穴有好幾個，每一次落針她都是小心翼翼的。
雖然臉上額上全是密集的細汗，但她態度堅定，手指沒有過半點抖動，這才是一個真正的醫者。
可以克服心裏的恐懼，克服心裏的不安，只要做出決定之後，哪怕明知道成功的機率很低，也要堅定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沐心如一直看着她的舉動，她每一次落針，她都看得仔仔細細的，既然七丫頭都不怕，她也沒有必要去害怕。
不動手，五日之後秦風一定活不下去，動手了至少還有三成的機會，哪怕如七七一樣，她臉上額上也全都是密集的細汗，但那張臉卻始終沒有變色。
七七銀針落下之後，又不知從哪裏取出一個針筒，將秦風的衣領扯開，針尖對準秦風的心門扎了下去。
沐心如甚至還能看到有些水狀的東西，被她推進秦風的體內，這一針下去之後，秦風的氣息似乎有那麼點變化。
他眉心慢慢凝了起來，剛纔已經好不容易尋回了一點點紅潤的臉，此刻竟越來越蒼白，到最後蒼白如紙，連一點血色都沒了。
沐心如哪怕心裏焦急，卻也還是一聲不哼，未曾靠口打斷過七七半分。
七七將針筒收了起來，自己也上了牀，執起秦風的大掌，與他四掌相貼，她看着沐心如沉聲道：“現在不管看到什麼，娘也不要慌，我們合力將他死穴上的銀針給逼出來。”
“好。”
沐心如這個好字纔剛下去，七七醇厚的內力已經由掌心迅速往秦風體內滲入，兩道內力糾纏在一起，瞬間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