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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煙手里的動作一頓，那種心慌的感覺越發的明顯了起來。
她還是太沖動了，直接就奔了回來，什麼後果都沒有想過。
那個時候她好像也顧不上去想什麼後果，一整天都過得亂糟糟的，自己的家回不去，剛回帝景又跟韓涼繁撞了個正著，就算是挨了一巴掌，她也沒資格打回去。
那一下，始終是她該受著的。
離開之後又接到了小姨的電話，縱然路家的人對她再冷漠，始終也是把她養大成人了，她終究還是不能做到不聞不問。
生xin涼薄這個詞，千煙都不知道放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合適的了。
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她微抿著唇抬起了頭，“什麼事？”
“兩百萬。”男人敲了敲桌子，臉上滿是厲色，“連本帶利，加上上一次的一起還了。”
千煙的呼吸一滯。
“你作為一個明星，不可能兩百萬都拿不出來。”他對千煙沒錢這種話是完全不信的，打量了一眼之後，給千煙身側的人使了個眼色。
身後的門被關上了。
千煙臉色的血色瞬間褪去，身上的汗水都被寒意所代替。
“不然的話，就用你這個佷女來償還吧，現在這世道，戲子當道，身價也不可能低。”
他的語氣輕佻，千煙的臉色變了變，不由的後退了半步。
千佩君蹭的站了起來，大步的沖過去抱住了千煙，攔在了他們前面，“還錢就還錢，你們還想干什麼！？”
大概是她也沒想到事情會往這個地步發展，原本以為千煙回來還了債就夠了，結果居然反而引火上身……
千佩君手指攥緊了千煙的衣服，拼命的把她往懷里按，止不住的顫抖。
一瞬間，千煙的眼眶直接就紅了。
那種透過幾層衣衫傳遞過來的溫暖，讓她整個人都像是在冬夜里坐在了壁爐前，渾身暖洋洋的。
從未有過的感覺。
一種……被家人保護著的感覺。
“我們沒想干什麼，只是給了你們兩條路而已。”粗獷的男人起了身，徑直走了過來，“一開始我就只是準備要錢，但是沒想到千煙還真是你們佷女——”
他笑了幾聲，視線落在了千煙身上，“現在看來，給你們第二個選擇也是不錯的。”
互惠互利嘛。
路勝成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他們太清楚了，就是因為逍遙的日子過得習慣了，家里的資產早就被揮霍一空了，後來還學著人去搞什麼投資，到最後也是拆東牆補西牆。
沒想到現在勢頭正猛的千煙居然是路勝成的親佷女，拿個一兩百萬出來豈不是很輕松。
而且，一兩百萬，是遠遠不足以填上路勝成那些漏洞空缺的。
千煙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豈止是那不見蹤影的五十萬。
如果她願意放低了什麼身段，他們倒是可以高抬貴手，畢竟要過年了見血也不太好，而且娛樂圈的人干淨的沒幾個，好在千煙長了一張漂亮的臉，任誰看了都會動心的。
不管是給他們，還是給別人，都不虧。
“兩百萬是吧？”千煙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的鎮定下來，權當這是一個劇場了。
畢竟在《選擇》里面，她也有過一場被挾持了的戲，就是莫千禾在旁邊都看哭了的那場。
如果真的發生了點什麼，她是真的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劇里那樣的結果。
“我給你。”千煙垂眸看了一眼抱著自己的小姨，抿了抿唇，“先把門打開。”
一個密閉的空間里，要是說心里不慌是沒有可能的，就算是打開門，都能讓千煙心里稍微安穩一點，至少能感覺自己透的過來氣。
千佩君忽然間有些後悔叫千煙回來了，因為那群男人根本就是無動于衷，就只是站在那里跟她對峙著。
千煙xin子從來都是不爭不搶的，但是從小就沒了父母在身邊，對于家庭唯一的寄托就是路家了，千佩君知道自己自私，甚至是有些時候覺得千煙為這個家付出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她心里藏著的，依舊還是有些愧疚。
她可以理直氣壯的找千煙要錢，要求她來養這個家，甚至是一次又一次的道德綁架，把養育之恩掛在嘴邊，每一次找她要錢的數字都在增加。
但是千佩君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這群人對千煙做些什麼——
做人的良知，她還是在的。
千佩君抱著千煙的手都在顫抖，甚至千煙都听出了她聲音里的恐懼，“我們還你錢，實在不行這套房子你們拿走，不準動千煙！”
“房子拿走了我們住什麼？”一直沉默著的路勝成突然暴起，氣急敗壞的朝千佩君吼了回來。
後來大概是察覺到了自己這時候的態度不對，為了長遠著想，他還是憋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放軟了下去，看著千煙，“小煙，你既然有錢，就先幫姨父換上，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去賭了！”
千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她看了那個男人一眼，黑白分明的眼里閃過了一抹倉促，是種掩飾不住的慌亂。
“你們把門打開，我又不可能跑了，兩百萬，我一分都不少的還給你們。”千煙定定的看著他們，盡量把自己的那種慌亂壓了下去，掌心里的汗已經足以浸濕一張紙了，聲音卻還是很穩，“你們別動我小姨和姨父，更別想踫我。”
“剛剛不是說沒錢麼？”男人半眯著眼楮，卻還是揮了揮手，讓站在一旁的男人去把門打開了。
就是因為千煙說她沒錢，所以才讓他起了別的心思，畢竟千煙這樣的貨色，用兩百萬換過來完全不虧。
“我還的上，不勞你們費心。”千煙站的筆直，手指無聲的攥緊了自己的衣角，把掌心的汗水擦了擦，“賬號。”
男人瞥了她一眼，把手里的卡遞了過去，“兩百萬，少一分，今天你們都別想出這個門。”
“……”千煙咬緊了唇，飛快的在手機上輸入著，手指卻不自覺的在顫抖著。
“果然是大明星，還債還是爽快，下回的話。”他看了一眼自己手機上到賬的信息，才笑著看向路勝成，“用你佷女肉償，我們也接受。”
一瞬間那種手腳冰涼的感覺，千煙這輩子都能記得。
……
外面的車子啟動了之後，聲音漸遠。
千煙繃著的那根弦才算是松緩了下來，猛地跌坐回了沙發上，大口的喘著氣。
千佩君也險些跌坐在了地上，只有路勝成，還算是繃得住，始終都是那張漲紅的臉，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急的。
千煙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抬眸看向了路勝成，“為什麼之前的一百萬會變成兩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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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成囁嚅著唇，唇舌干燥的幾乎讓他找不出來什麼措辭，喝了一口水之後，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氣勢，“還都還了，就不用問這麼多了吧。”
“……”千煙氣笑了，直接站起了身，漂亮的臉上看不出來怒意，更多的是冷漠，沉著一張臉直接就想走，“那姨父以後就別再讓我還債了！”
路勝成這才慌了，千煙的脾氣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因為太清楚了。
路家只要給她一點好處，就能喚起她心底那種對家庭的渴望，因為她從小就沒有父母在身邊的原因，沒有人是不渴望一個家庭的，而且千煙能長這麼大也是多虧了在路家生存著。
所以在千煙成功之後，路家只要叫她回來，她依舊會回來，哪怕是發生了什麼沖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就永遠不會讓她做到太冷漠決絕。
“等等！”路勝成猛地起身，叫住了她。
千煙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只是靜靜的听著。
路勝成沉默了兩秒，才啞著嗓子開口，“最開始的一百萬是之前就欠著的，後來又找他們借了些，本來以為可以還的上的，結果……”
他頓了頓，“結果沒掙到錢，還不上，他們就找上門了。”
可能是怕路勝成以後還不上，就算是把他殺了也沒用，所以這一次干脆就都要回去了。
路勝成沒把話說的很清楚，千煙卻是听明白了，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攥成了拳，轉頭的動作都有些機械，“我之前給你們拿的五十萬呢？”
“……”路勝成不說話了。
千佩君紅著眼楮，目光閃躲的，這時候也很是心虛。
“這兩百萬是我找別人借的，就當是買路家一個安穩，多的錢我也拿不出來，那五十萬……”千煙抿了抿唇，直勾勾的看著他們，已經是心寒到了一種地步了。
聲音都跟著冷了下去，“你們去做了什麼我也不管了，但是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沒那麼容易就能掙幾百萬，所以姨父外面的漏洞，我可能是補不上的。”
她又不是個女媧，不可能多大的窟窿她都補得上。
能做到今天這個地步，也不過就是為了那個可笑的親情而已，為了那種說重不重說輕卻又有一定分量的養育之恩。
“你的意思是不管我們了？”千佩君有些慌了，猛地上去拉住了千煙的手。
可能是之前真的被嚇到了，千佩君和路勝成面容都有些憔悴，雖然千佩君平時就是虛偽的樣子，但是之前擋在千煙前面的時候，卻不像是裝出來的。
看到她這個樣子，千煙始終還是有些不忍心，但是卻又不能讓自己無路可走。
她搖了搖頭，“不是，你們可以算算，這些年來我在路家花了多少，賬單給我一個大概的數字，只要不是特別離譜，我一定會全部還上。”
“……”
“但是賭債這個無底洞，我這輩子是填不上了。”
“……”
千煙把話說的很清楚了，這個家跟她的關系就只是一個賬單而已，千佩君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有點亂了陣腳。
路家確實對她沒有什麼關心疼愛過，就連她都很少去管千煙，更不用說路勝成了，從來都是把千煙當外人看的。
如果不是看在千惠文的份上，路勝成可能都不會認這麼一個佷女。
可是誰想到現在，千煙竟然出人頭地了，不管外面傳成什麼樣子，路勝成也不像是第一次那個樣子去打罵她了，只要千煙拿的出來錢，她是怎麼走到那個位置上的，他們也不關心。
路勝成咳了一聲，打破了沉默，疾步走了過來，擋在了千煙面前，難得的態度很好，“小煙，這件事情是姨父不對，我知道錯了，之前是因為投資失敗了，想在賭桌上撈點錢回來……”
千煙不說話，只是淡淡的看著他。
“我這個人一喝多了就喜歡做些混賬事情，今天的事是我不對，如果早知道那群混賬東西會說這麼下流的話的話，絕對不會讓你回來的！”
千煙勾起唇角，笑得嘲諷，“那姨父讓他們找上門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我會出什麼事呢？”
路勝成被問的啞口無言，半晌才訕笑著，“我這是緩兵之計啊，我也沒轍了，他們威脅我……我想著你還在忙工作沒回家，才讓他們去的，知道他們肯定會撲個空——”
“那要是沒有呢？”千煙反問他，眼底是一片冰霜，全然不吃路勝成這一套，“那我要是在家呢？我開門了呢？面臨的是什麼，那些人會做出什麼，姨父不知道嗎？”
路勝成這回是真的沒話說了，有些局促的看著她，站在一旁的千佩君這才插了一手進來，猛地抓住了千煙的手腕。
“你沒出事就好，你要是出事了……我要怎麼給你媽媽交代啊。”她紅著眼楮，千煙也看不出來到底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了，“你姨父也不是有心的，我們是被逼的沒辦法了，而且我們想著你有保鏢——還有那個池琰，他不是在追你嗎？”
“對對對，池家的那個大少爺，他肯定能保護的好你的！”路勝成眼楮閃著精光似的，直接抓住了重點，“那個孩子我見過，長相和條件都不錯，雖然現在在醫院工作，但是家庭好啊，池家在雲城也是靠得住的，你嫁過去不吃虧。”
千煙︰“……”
眼里的那種光亮，還是一點點的黯淡了下去。
早就該知道，路勝成這樣的人不可能會有什麼好的想法，不會把她交出去給那幫要債的人，也不代表不會把她交給別人。
千煙這副皮囊，倒是很多富家公子看得上的。
她的目光徹底冷了下來，像是冬夜里的飛雪一樣，一片片的落在了人的心髒上，被寒意徹底包裹住。
“我的終身大事我自己會做主，姨父就不用操心了。”
“……這。”
千煙打斷了他的話，側過頭看向千佩君，說不出的冷漠，“路家以後如果需要錢的話，小姨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我也不是個白眼狼，但是關心之類的，留給路蓓就好了，反正這麼多年我也不需要。”
這回，千煙是徹底的心寒了，不管那些關心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們始終都還是有私心在里面，想通過她去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于路家而言，千煙才更像是一個商品。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也是想著你有個人照顧也要放心一些，不然什麼時候帶著他回來——”
千佩君有點慌亂，卻還是抓住了她話語中的重點，即便是養育之恩那幾個字听來都覺得可笑，她自己都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又依舊強撐著。
“讓我回來吃飯什麼的，也不用了。”千煙頓了頓，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滿是疏離，“逢年過節的，你們自己多保重就行。”
千佩君有些尷尬的看著她，試圖挽回點什麼，“這是你的家啊，雖然說長大了，但是逢年過節的，總也該回來吃個飯啊，不然你一個人……多孤單。”
“不了。”千煙直接拒絕，“我太久不吃別人做的飯菜了，怕吃了有什麼不正常的反應。”
她絲毫沒留情面，即便沒把話說的太絕，卻也正好戳中了兩個人的想法。
明顯看到兩個人的臉色變了變，千煙的心都沉到了海底，嗤笑了一聲，直接離開了。
……
敞開的車窗把千煙的頭發都吹得亂糟糟的，那雙眼楮紅的嚇人，偏偏淚水再打轉，就是沒有落下來。
迎著風把眼眶吹到干澀的感受到了疼痛，千煙才眨了眨眼楮，抬起手捂住了臉，低頭手肘撐在了大腿上。
她最後那句話，其實也就只是說說而已，那是最壞的打算。
可是路勝成和千佩君的反應，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明顯的，兩個人都有給她下藥把她送給誰的想法，也就只是嘴上說的好听，希望她有個好的歸宿。
在他們心里，好的歸宿就等于有錢，對方是誰不重要，只要能靠著千煙讓路家東山再起就行。
“姑娘，到市區哪個位置？”司機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
她就算是戴著口罩也掩不住不同的氣質，而一言不發的氣氛里，卻又能讓人清楚的感受到那種絕望。
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的姑娘，怎麼活的像是天塌了一樣？
千煙猛地抬起了頭，像只受了驚的兔子一樣，目光有一瞬間的渙散，忽然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甕聲甕氣的回了一句，“先開著吧。”
“哦，好。”
話音剛落，那忍著的眼淚就滾落了出來，浸透了口罩的邊緣。
忽然間涌上來的那種無力感，讓千煙徹底變得迷茫慌亂了，是一種六神無主找不到去路的感覺，好像全世界都黑暗了下去，壓得她喘不過氣，卻又無路可走。
她現在……連該去哪兒都不知道了。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
“到御園。”千煙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無力的靠在了靠椅上，所有的疲累都席卷了過來，連提前給莫千禾打個電話說自己要過去的力氣都沒有。